如今新年将近。
官员们也都放了假，城中宵禁便是松懈了许多，趁着如此，聂扣一路溜到了后山。
“来了？”一个薄纱遮面道士问道。
“今晚我一定行动！”
“可以，不过好像是提前了？”
聂扣不答，自顾入洞，翻出一把藏着的匕首，然后找出木桩，操练匕首九招。
分为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
遮面道士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聂扣练完。
遮面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布包裹，打开一看，是一根鸠羽。
“此乃鸠羽，浸于酒水之中，可有剧毒。”遮面道士解释道，“今日给你，多做一手准备。”
聂扣不接，“卑劣手段，不用。”
遮面道士哑然失笑，却也无话可说，两人相视无言，聂扣拔步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遮面道士自语道：“鲁莽又自信，鬼知道你能惹出什么祸，也罢，我就跟着看看吧。”
聂扣回了家，现将包裹藏起。
数着时辰，等到了戌时吃饭的时候，趁着李家四口聚齐之时，聂扣带着匕首，从后门出发了。
新年要来了。
雪花纷飞着。
李家四口，坐于屋中，把酒言欢，展望来年。
“爹爹，我方才偷偷看了，你盒子里的地契又多了几张啊！”卖肉的老二李福，此刻满脸的肥肉皱在了一起，当真是如菊花一般灿烂，“大哥，你说爹爹是不是又抢了别人家的老婆本？”
开客栈的老大李军答道：“老二，别瞎说，咱们可是名正言顺拿的，爹爹宝刀未老，那些个妇人喜欢倒贴，这可怪不得咱爹！”
家主李儒端了一碗酒，叹息道：“你们也知道，我总是心软，很难拒绝别人家的女人啊！”
老小闻言，哄然大笑。
原来这李儒，借着有几分文采，加上保养有方，常常哄骗其他妇人说自己驻颜有术，眉来眼去之间，就能让那些个妇人主动送上银两，甚至是身子和房契。
为的就是青春常在。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事到如今，竟无一人报官。不过这些年来，花名远播，李儒的买卖也没那么顺利了。
咚咚咚。
大门忽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们的谈话。
“老三，你去开门看看，若是讨米的乞丐，就打发走了。”
老三李成，年仅八岁，比聂扣还要尚小一些，不过生得贼眉鼠眼，一度让李儒觉着不像自己亲生的。
“哪来的猢狲，天都黑了，还来讨米，快滚，快滚。”
李成开了门，见是个不认识的野小子，心中全是不耐烦。
聂扣比他更不耐烦，趁他低头关门的一瞬间，右手的精钢匕首就刺入了这小子的喉咙，看着他痛苦的呜咽着，发不出一点声音，聂扣就在门口，等着大雪凝固了他的鲜血。
李成最后是跪在聂扣身前的，双手保持着想要拔出匕首的姿势。
聂扣拔出匕首，拎着他的头发，一路拖着向屋内走去。
“老三！怎么还没回来啊，赶紧去厨房拿酒！”老二李福喝多了，连说话都大着舌头。
“没有酒了。”
风雪之间，聂扣站在屋檐之下，一手持刀，一手拖人。
肃杀之气，凛冽至极！
“放...放...放...屁，怎么可能没...”
李军朝着屋外一看，一个黑影依然窜到了自己跟前！
“是你！”
一声惊呼，一条肥手立刻挡在身前，哪知这聂扣改刺画圆，顺势围着胳膊，由上而下画了一个内圆。
喳！
聂扣猛然一喝，竟然生生的将那李军的右前臂给切了下来！
鲜血顿时犹如水柱，飙射到另外二人李儒和李福的脸上！
寻常人家哪见过这般场景，更何况家主李儒还是一个只擅长采花浓墨的老头子！刹那之间，他的裤裆就已湿了一片，腥臊难闻。
见他发愣，聂扣一个矮身，如鸿雁掠影，从李军身下闪到李儒身边。
“挑字决，正握匕首，由下而上，刺入腹中。”聂扣心中默念要诀，以让自己保持冷静，感受到李儒的肚子被自己一刀切开，他随身一个后跳。
片刻之后，李儒倒地，肚子破裂，腹内肠子流了一地.......
“杀...杀...杀人了......”
老大终于把眼睛上的鲜血抹开，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剩下无边害怕里的低喃。
聂扣悄然回头，犹如鹰视狼顾！
血红的双眼仿佛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看得李军再也忍不住喉咙，发出惊天的喊叫！
咻！
聂扣一把掷出匕首，刚好钉入他的嘴里，从外到内，贯穿整个头颅！
老大李福也倒了......
只剩下一个已经残废了的老二李军，他瘫倒在桌旁，一脸的肥肉想要塞住的眼缝，以为只要这样，就能看不见这个眼前的恶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聂扣慢步取回匕首，蹲到李军的旁边，在他的耳边轻言道。
“我...我...没有杀你娘...我真的没有杀你娘！”
“真的？”
“真的真的真真的！”
“那我问你，如果我娘不跟你家争地，你们会打她吗？”
“那当然不会啊！”
啊！！！
李军死了，匕首插在他的头顶。
聂扣的夙愿完成了，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漫天的大雪，呆呆地站在这屋檐之下。远处，官府来临的声音，也慢慢近了。
这一刻，他反而轻松极了，白雪覆盖在他的身上，不多时，便让他成了一个洁白的雪人。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想起今年自己也不过是十三岁......
仇恨让他忘了一切，只清晰了母亲的模样。
“如果娘亲在的话，应该开始包饺子了吧。”聂扣将两手握在一起，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还会给我暖手吧？”
凄冷的夜里，聂扣仿佛在大雪之中看到了妈妈。
他想要伸手，却又不敢伸手......
“仇报了，你也没回来。”
终归是个孩子，情绪一旦崩溃，就跪倒在雪地之中。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念书，而我在练匕首？为什么别家孩子有爹疼，有娘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娘死的真相！”
聂扣低吼着，愤怒着，不解着......
呼啸的北风席卷了所有的声音，同时也送来了官兵。
看着门外亮起的火把，聂扣自知难跑，索性回到房中，拔出匕首，准备自绝于此。临死之前，看着李家一家四口，心中想着，罢了，好歹仇报了。
“大人，凶手在那儿！”
官兵终于到了。
“查查，看看周围是否还有同伙！”
“是！”
聂扣坐在房内，看着外面集结的官兵，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如若被自己连累，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嫁出去！
想到此处，聂扣立刻就心如刀割，而在官兵冲进来的须臾之间，他竟然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看着一地死尸，聂扣心想，“既然仇人已死，不能说话，那我只需自毁面容，便能保护两个姐姐！”
心念此处，事不宜迟，聂扣举手之间，就将自己的一张小脸全部刮花，然后点燃烛火，最后带着笑容，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里！
滴答。
在匕首刺入心脏的一瞬间，聂扣的脑海里响起一声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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