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起床，洗漱，打开炉灶，刷洗盘子，制作好四人份的早餐，然后临近七点的时候作为人形闹钟将屋子里的人叫醒。
要是现在有人跟我说「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之类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给那人脸上来上一拳，在实行之后，我才明白，母亲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麻烦的职位，既没有工资，也没有短期之内看得见的回报，如果养的人还不是自己的孩子，原谅我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天使能忍得住如此劳苦的家务活。
「话说......要不我们来排班吧，轮流煮饭怎么样？」
「轮流煮吗？」
丁香看过来，看她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嗯，轮流买菜煮饭，按照一个顺序不停循环下去。」
「我挺赞同这个想法的！」
「不管你这家伙赞不赞同，都得按照我这么做！」
我对着这个家里唯二的男性命令道。
「别叫我这家伙！我可是有『森羽』这个名字的！」
「好的，森羽你这家伙闭嘴，没有你选择的权利！」
他有些气愤，但又无法反驳，因为他确确实实就是在这里蹭吃蹭喝，说是监视，但749那边完全没有给他报销消费，一切开销都是由我这边来承担。
我将目光转向赫拉，她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在发现我在看她之后，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回盘子上。
今天是回校开始上学的日子，没有时间留给我感叹假期的短暂，只有那一堆未完成的作业能证明我曾经度过了一个长达两个月的假期。
「这么说......你这家伙竟然和我是同一个学校的？」
「什么啊，我们三个人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啊。」
「切~」
走在前面的森羽回头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对我的态度感到不满了，我也不否认，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个不显示脾气又差，还蹭吃蹭喝的家伙，是人都会有点反感。
又或许，只是我太小气了，长期以来都是靠着微薄的生活费度日，即使现在赚了点钱，手头宽裕了点，仍保留着那个时候的习惯。
「我怎么就那么倒霉，超能力者难道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吗！」
他背过身，说出一番令我惊讶到停下脚步的话来。
「你......没事吧。」
「什么叫没事，你们才是，明明身上有那么厉害的能力，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
「很遗憾，我的能力并不像你那么方便，加入这个同好会就已经利用最大化了吧。」
「那......」
「谁要是想逼她使用能力的话，你就完蛋了。」
我注意到他将目光转向丁香的瞬间便打断了他原本要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是我啊！」
「因为我看你小子的眼神就不安好心。」
「我哪儿有不安好心了啊！」
「我看你就有。」
我们的争论持续到了学校，因为高二和高三教学楼并不在同一栋，只好临时暂停，和他分开的时候，他还瞪着一双像是发怒的狗的眼睛看着我，直到像是他朋友的人勾住他的肩膀，我才将目光移开。
是呢，就连那样的人，都有名为「朋友」的东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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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帆......这就是你对待作业的态度吗？」
她的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几乎每次放长假回来，她都会重复类似的话，无论是初中还是小学，我都没有遇见过如此多管闲事的班长。
「这就是我的态度，那么多没必要全都做的吧，只要重点复习一下就行了。」
「说了多少次了，狡辩是没有用的！」
「那等会再见吧。」
我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对着桌子睡了下去。
短暂地歇了一会之后，她又来到我的座位旁，听到手指敲在桌面的声音，我便知道是她。
「老师叫你过去。」
我答应之后去到办公室，被班主任数落一顿之后，拿回了作业回到座位开始补写。
「到头来还不是要做。」
「这是被逼迫的。」
「稍微动一下脑都能知道的事情，你就不能完成吗？」
「为了避免麻烦而改变自己的看法，这样做人有什么意思？」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对我来说有就行，老师们不是经常说嘛，学习不是为了别人而学，而是为了自己。」
「可最终受罪的人也是你自己。」
她坐到我前面的座位上，少有地关注起了我的事来。
「习惯是很可怕的，万一以后我养成了在选择之前先考虑别人看法的意见，就很麻烦了。」
「这就是你不和绑上同学来往的原因吗？」
「别这么说，我对每一个人的态度都是来者不拒，只不过他们考虑到和我交朋友可能会受到其他人的闲言蜚语，所以才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而已。」
「说什么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看是你自己把理由归咎于别人身上吧。」
「也许吧，有的时候装作什么都看不到才是最明智的。」
她是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有继续和我聊下去，开学第一天的早晨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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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义的重复，既枯燥乏味，又令人颓唐，我一边享受着这份安定，一边唾弃着这种生活态度。
大部分人类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中都不会经过什么值得被歌颂的事情，无论是吃饭，睡觉，旅游，与朋友谈论时事，与家人共度节日，因孤独而感到悲伤，因喜事而感到愉快，对人类这个整体来说，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称之为大事，认为其重要，只不过是渺小人类对自身有了正确认识而产生出来的见解而已。
正是因为了解，我才不会过于追求同龄人所期望的事物，青春不值得被歌颂，真正需要被歌颂的，仅仅是努力地活着——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而又重要的状态。
食堂一如既往人满为患，上楼梯的时候，我遇见了丁香，但她并没有发现尾随在后面的我。
她和朋友谈论着昨天播出的电视节目，这种任何一天都能聊到的话题，却在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出现，这也说明她们其实并没有度过什么有意义的假期吧。
为了解除第一天的苦闷，我决定上到最高层的教师食堂用餐，那里饭菜的价钱是学生食堂的两倍，相对的菜式也会好上不少。
取餐坐下后不久，我才发现森羽那家伙正坐在不远处和朋友一起聊天......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听朋友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眼睛注视着说话的人，手里夹菜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吃得越来越快。
食堂太过嘈杂以至于我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我却在无意中发现他们之中的人夹走了那家伙餐盘里的肉排，只见他和对方说了什么，然后又继续埋头对着餐盘中仅剩的几片菜叶，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饭。
人际关系真是麻烦的存在，我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世界真是奇妙，他面对身边那些人时的态度和面对我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莫非是还记恨着我抓住他还拿他找乐子的事？
下午正式开始上课，放眼望去班上大部分人身上还保有假期时的懒惰，而我？虽然同样是懒惰，但无论有没有假期，我都是这幅样子。
放学的时候，我还想着能碰上丁香，却没想到碰上了另一个我最不想遇到的人。
他既没有和我打招呼，我也没打算搭理他，尴尬的是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因此要经过一样的路线，他直言不发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之间的距离也许就是我们之间谁都不想缩短的隔阂吧。
不知何时，我的身后开始聚集一群学生，他们相互之间讨论的对象正是走在我前面的森羽。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在别人面前议论纷纷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件事，这种基本的社会常识我还是了解的。
「他怎么和我们走同一条路回家？」
「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会吧！」
「说不定呢，这种恶心的人也不是没有，为了想和我们搞好点关系，假装和我们一起回家。」
「真是可怜......」
真是可怜呢，明明中午的时候还被施以宽容的人，傍晚就开始忘恩负义起来了，而且以这个距离，他完全可以听到的，却选择了无视，怎么说呢，搞得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虽然如此，我也不会为他打抱不平，我和他相识也不过几天，他的这些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教授如何为人处世与人相处的道理之类的，则是这个社会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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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赫拉？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是，你们上学的期间我去了同好会。」
我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是有拥有自主意识的，并不像我想象那样，一旦没有命令就会待着不动，甚至连饭都不会吃。
「今天晚上吃鱼喔。」
我抬起手将装在袋子里的鱼肉展示给她看，她伸出手指朝里面看了看。
「我最讨厌吃鱼了。」
「我可没有问你的喜好。」
我瞥了森羽一眼，他压根就没看着我，而是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过了几分钟，丁香也回来了，我拒绝了她帮忙的请求，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是我们之中最迟回家的人，我还想着能在回到家的时候被穿着围裙的丁香以妻子的口吻问候一遍......
「真好吃！」
丁香在尝了我做的菜之后脸上洋溢着幸福，就连平时跟木头一样拒绝外界信息的赫拉也跟着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那个家伙就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非常快速地将碗里的米饭一扫而空，伴随着响彻楼层的关门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森羽他没事吧。」
「别管他好了，他只是在闹脾气罢了。」
「我们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吗？」
「思考的方向很合理，可我倒觉得原因不在我们身上。」
她歪着头疑惑的样子确实很可爱，即便如此，我仍不觉得这能对那个家伙起到任何治愈的作用，尽管他确实很讨厌我，可现在的他，想必更多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拥有那种能力的他非常轻易就能知道看到太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事实吧，正是无法做出抉择，无法正视真相，才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气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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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收到发自明的信息，虽然我已经不想和他有所来往，但无奈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接下了他委派过来的任务。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和那姐那次的任务一样，是调查论坛上的帖子，关于公园的传说，而那个公园正好就是不久前我带着丁香逃离父母时休息的公园，想到口袋里的积蓄不多，或许正好能补充一下。
「所以，你不一定要跟过来吧。」
「我有监视你的义务。」
「这难道不是属于机密吗？你要不要请示一下领导再做行动？」
两分钟之后，我受到了明发过来的信息，他同意了森羽的要求，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毕竟面对政府，同好会这样的私人组织还是太过渺小了。
「呃......大概就是这里吧......」
我对着手里的图片确认再三，才保证自己没走错地方。
「为啥这人上传的图片那么模糊啊。」
也许是对漫长的寻找感到厌烦，森羽开始抱怨道。
「这是世界上的未解之谜，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
他越是惊讶，就越是激起我耍弄他的兴趣。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关于灵异现象的视频和图片都出奇一致地模糊吗？」
「难道说......」
「嗯......我想你猜错了，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假的。」
他皱起的眉头很显然是被我气到了，看到他气氛到连语言都无法组织的样子，我先前的疲惫也减弱许多。
「你也别生气先，说不定呢，他们真的有办法用座机拍照，不然我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拍到那么模糊的了！」
「你要是再拿我开玩笑，我就......我就......」
「你就咋样？」
「我就一直看着你，睡觉看着你，上厕所看着你，洗澡看着你，直到你娶了老婆，和老婆洞房的时候我也看着你！」
「别别别，可千万别。」
我赶紧道了歉，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经不起玩笑，而且那都是什么恶毒的想法，要是真的被这样一天看足一天，我恐怕会在最后一项事情发生之前就把眼前这家伙给送去人道毁灭。
「话说这里真的会有幽灵出现吗？」
他挠了挠脖子，看来蚊子已经察觉到这里有两个猎物正躲在草丛中了。
「我觉得可能性很小，不过任务就是任务，万一是真的呢？」
「要是真的，你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用眼睛好好确认，如果可以的话，再拍上一张照片来证明呗。」
「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问谁？幽灵吗？哈哈，要是那玩意肯接受采访的话......」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那么随便？这不是很重大的发现吗？」
「巧了，我每天都在接触这些重大的发现，那又有什么用呢，向国家举报？然后给幽灵也登记个什么编号？」
「那可是幽灵哎！人死了之后变成的。」
「嗯，是啊，那希望地狱那边的社会福利能好一点吧，毕竟我可上不了天堂。」
他彻底闭嘴了，我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谁没有过年少热血，对这个世界充满期盼的时期？可惜谈话的对象是我，而我早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思考方式，转向成熟了——也就是变得越来越无趣了。
时间到了，我打开手机的摄影功能，等待着不远处喷泉处目标的出现。
结果十有九点九九是什么都不发生，剩下的百分一是为了满足我那本就存在稀薄的好奇心。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什么都没有等到的我正打算离开，身边的森羽突然扯住我的衣服，我先是看着他，而他却完全没有理会我的目光，而是盯着喷泉的方向。
「这就是幽灵......吗？」
我感到自己被深深地欺骗了。
是不是幽灵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躺在了喷泉边。
「怎么办？要上去看一下吗？」
事到如今，我至少得确认一下，况且穿着浴袍在公园的喷泉旁边睡觉这种事，不说奇闻异谈，至少算不上「正常」，既然我不是第一目击者，就说明她之前就已经在这里睡过了，尽量还是想了解清楚一点再向明那家伙报告。
「她看过来了！」
「你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发现......」
我将手机塞回口袋，朝女人那边望去，话说到一般的嘴巴愣是保持着张开的动作停住了。
与平常街上随处可见染成的黄色头发不同，和艾萨克那一头金黄也有些许差别，看起来更像是水彩笔画出来的颜色，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为显眼，微胖的恰好的身形，这是我所能看到的对方，而对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我呢。
但这不是我该关心的地方，我依旧站了起来，并从草丛中现身朝她走去。
刚要开口朝她询问，她便伸出手指在嘴唇前，我正感到奇怪，她就露出一脸微小，眯起的眼睛如残缺的月亮，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什么都不要说。」
声音并不是来自女人那边，而是从我脑袋里发出，当我察觉到这一点之时，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她原来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颗黑色的球体悬浮在空中，逐渐缩小直到消失。
「怎么回事？你也看到了吧！那个人突然消失了！」
是突然消失了，正是因为太过突然，我才没来得及反应。
「你也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那个女人的话。」
「她有说话吗？」
好了，我已经能确定那是和我们一样的超能力者，能力仅仅是隔空传话？那刚才又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消失了，这我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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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求证的结果如何？」
我再一次来到了同好会，面对着明，我不知道该如何报告。
「怎么了？难道说是真的吗？」
「没......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真的，那可就不得了了，毕竟论坛上有很大一部分的帖子里讲述的事实都是凭空捏造的呢。」
「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诶，等等。」
他突然叫住我，莫非是察觉到了我在说谎？
「怎么了？」
「钱啊，你不要吗？」
他将信封推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收下之后，我就走了。
为什么要撒谎，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包含了什么，光是思考这个问题就足以将我的脑容量掏空，绞尽脑汁一晚上也只得出这一个结论——不要告诉人她的存在。
「昨晚发生的事情，先别跟别人说。」
「昨晚？昨晚怎么了。」
「别装傻啊，怪恐怖的。」
「你不会没去执行任务吧。」
「说什么呢，你不是......」
这种场景，我似乎已经遇到过一次了，谈话的对象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明明是大家都经历过的事情。
「你昨晚......去哪里了？」
「当然是出去和朋友玩了啊，你不是不准我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嘛。」
我杵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他把我拍醒，很显然，这家伙的记忆已经被篡改过了，我脑中唯一能想到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那个女人，毕竟森羽所在的单位完全没有理由把他的记忆消除。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我的记忆是否就代表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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