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很破旧。
风渗着清凉。
海军本部马林梵多的背面港口。
停靠着这样一艘破旧的军舰。
军舰的船舵已经布满了一层厚厚的锈迹,船身的甲板更是长满了青苔。
残破的桅杆歪歪斜斜,上面挂着一面依稀能够看清的蓝白色海鸥旗。
桅杆下,一道宽厚的背影靠坐着。
宽大的雪白披风随意地铺在甲板上,那一道身影盘着腿,一只手端着一壶烈酒。
那人有一头紫色的短发。
和一只手。
是的,只有一只手。
他的另外一只手早已经断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充满着战斗气息的机械臂。
还没有踏上军舰,远在港口边缘的夕风就已经远远地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脚步声缓缓放慢。
不知道怎么的,越是靠近那一艘已经报废的军舰,夕风的脚步便是越发难以迈出。
或许是那一道跟自己一样拥有着紫色头发的背影太过于厚重如山,又或许是那军舰甲板上模糊不清的斑驳血迹。
夕风举步维艰,嘴唇下意识地抿得很紧。
仿佛过去了极其漫长的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短暂的一分钟。
他终于踏上了军舰。
然后静静地站在那人的身旁。
清凉的海风从远方一望无际的海面吹来,风声渐渐透着凄凉。
“臭小子,喝一杯吗?”
断臂的老人缓缓忽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很是嘶哑,仿佛是因为这烈酒的刺激。
可夕风却从中听得出那声音中的沧桑和疲惫。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断臂老人倒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家儿子并不喜欢喝酒。
他径直提起酒壶,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皱纹斑驳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酒意。
眼神变得模糊,朝着远方的大海怔怔出神,背影透着难以形容的落寞。
两人沉默。
夕风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年纪虽老气势却依然雄壮的断臂老人、这个在整个正义系统中公认“桃李满天下”的总教官、这个曾经位列世界政府最高战力的海军元老,心中忽然涌上一抹酸涩。
年轻人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老人能够坐在凳子上望着远方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可穿越过来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生死的夕风却能够明白。
他亲眼见过眼前这个老人痛哭流涕的瞬间,也听过夜深人静之际隔壁房间传来的低声叹息。
或许,对于他来说,外界加给他的无上声望和荣耀,还有那个“黑腕”的强横称号,其真实意义都远远比不上这一条破旧的军舰。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那件事之后,老头子一天天坐在这被拖曳回本部的报废军舰上发呆的日子。
酗酒、痛哭、黯然。
那一日啊。
他哭得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充满绝望。
他不是因为胳膊断了而哭,而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学生。
他非常的懊悔,那是充满懊悔的泪水。
海军第三代精英啊!!
在那一役,全军覆没。
夕风自问自家的这个老头子,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他一辈子奉行正义,为了保护平民、守护和平,奉献出了自己大半生。
可这人间的苦难,却从来没有放过他。
家人被海贼杀了,可因为内心的仁义,他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海贼。
一生秉承“不杀”的他,谁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到最后能够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一条破船。
那苍老的眼神啊。
他是想起了自己没能够守护的学生吗?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黄昏降临。
如血的残阳如同一层淡红色的金沙,铺散在清澈的大海上,也为沉默的一老一少盖上一层颜色。
夕风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他缓缓抬起头,不敢看向自家老头子的双目,只是将视线转向了远方。
他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出了那一句话。
那个他穿越以来一直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
“老头子,你······后悔当海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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