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洗刷过的天空,清澈透亮如深蓝之海。远方的天边高悬着一轮灿耀的红日,一座贯穿天地的山峰,贴着红日贯穿云层,最终隐没在云深不知处。
起于深壑大地,终于云深不知处的山峰,名为不周。在翠秀蓬勃的山腰处,有片像是被盘古巨斧砍过的山体,裸露出内部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岩石。
这种岩石被起源之地的生灵称作清冷石,它的质地极为坚硬,硬度绝不亚于极北之地的万年寒冰。
清冷石只存在于不周山体内部,是重修神界故土倒悬都市的主要石料,只有被称为“肉体巅峰”的古神猿族能将其开采出来。
古神猿是起源之地三支魔种之一,他们拥有着壮观的身躯,如魔神一般的凶恶的脸庞满是狰狞,仿佛只要面对他们就会产生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虽然他们身材壮硕像一座座小肉山,但行动尤为迅捷尤其是在森林中,那灵动的身影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
从不周山上开采出来的清冷石,要经过破碎修葺等工作。
修葺区处在不周山的高俊之地,从林间吹来青色蕴含着生命能量的微风,阳光毫无阻拦的洒在这片区域上。曾经这里是繁茂的林间,后来为了修建倒悬都市,古神猿族将一株株上千年的树木砍伐,如今只留下一个个如残骸般的木桩。
古神猿族的老人坐在木桩上,双手横平的持着毫无特性的铁棍,像是在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双手一推,圆润的铁棍划过粗糙不平整的清冷石表面,刨出大量的纯净透明的清冷石粉末。
在这一片年老适闲的修葺区,有许多年轻的古神猿身影在其中灵动的穿梭。古神猿族的小家伙们被称为少年团,他们每个都被划分了各自的工作区域,工作任务就是将老人们修葺完成的成品清冷石块,搬运至不远处的堆放点。
古神猿族的三长老,起身离开久坐的木桩,扭动了一下长时间弯曲的老腰,僵硬的老骨头竟发出啪啪的声音。
他望向身旁堆积的石料,对着堆放区那道瘦小的身影,说道:“悟空,别忘了我这还有一堆石料要搬。”
石料堆放区是一片空地,形状规整的石料整齐的码放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闪烁着光华。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艰难的,用背扛着一块和身形相比,显得极为巨大的石料,因为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的艰辛,却顽强缓慢的向着石料堆放点走去。
那身影头因为石料的压迫而狠狠的低着,甚至都要低到触碰到土地上的尘埃,腰弯的像是一个年暮的老人,看起来甚是让人觉得辛酸。
那道瘦小的身影就是孙悟空。
“三长老,您那堆得等一会儿。”孙悟空慢慢的蹲下,把背上的石料卸了下来,起身挺了挺腰板轻松了许多,说道:“我先把手上这一堆搬完。”
孙悟空的身材过于瘦小,身上虽有然些许古神猿的特征,比如橘金色的毛发,一双金色之瞳,但他的身材更倾向于人类,没有无比壮硕的肌肉、魔神般的身高。
因此他相比于其他族人就显得十分的矮小,所以对其他族人来说,轻易就可以搬运的石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因此孙悟空的搬运工作,总跟不上他所负责区域老人的修葺速度。
“好,我这不急。”三长老走到阳光下活动活动了身体,眼神瞟到了正在搬运中的孙悟空,那道瘦弱被石料压低的身影,竟心中产生不忍,然后扛起了石料向堆放点走。
“老三!”修葺区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呵斥,“修葺石料已是极其消耗精气的活,你怎么还帮孙悟空搬起石料来了?你真是太惯着他了!”
只见修葺区最边缘的一位老古神猿,面部表情极为凶恶的大吼道,他猛然的起身,魔神般壮硕高大的身体,竟在地面投射出一片阴影。
二长老满脸愤怒的走上前去,把长老背着的石料扔到了地上,大声呵斥道:“孙悟空,你快点给我过来!立刻马上!动作快一点。”
堆放区的孙悟空听见了可怕的吼声,立刻放下了背上的石料,急忙的赶过来,看见一脸惭愧的三长老,和地上搬运一半的石料,顿时就明白了二长老生气的缘由了,连忙道歉道。
“三长老,您去阴凉处歇一会,这些活您就放心的交给我。我虽然动作是慢了一点,但是到最后,我一定能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
三长老在帮孙悟空说话,劝慰着老二道:“毕竟孙悟空的身体素质,和古神猿相差太多,而工作分配时,也没有特地的减轻工作量,所以我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种强度的工作。”
“他要是承受不了这工作,可以去向他的族长父亲说,让孙行道再出台一个可笑的戒律:弱者可以因为身体原因不需要工作。”二长老说完蔑视的看了孙悟空一眼。
原来二长老发怒的根源,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因为父亲族长孙行道,孙悟空立刻就明白了,事情最终指向的矛头。
孙悟空因此没有理二长老的讽刺,而是露出格外明媚的微笑,劝说着三长老:“您放心,我没比其他族人少搬过一块石料!别看我身子小,可干起活来一身劲。”
三长老被劝了回去,坐在一株青树下,树上有只蓝色蓬松小鸟,在唧唧咋咋的叫着。
古神猿族内老人修葺石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活,靠的是古神猿族体内的威亚。老人们通过依附于铁棍上的威亚,控制其形状和锋利程度,来完成对清冷石块的修葺。
这是一件极其耗费精气神的工作。
孙悟空劝走三长老后,又搬起了一块石料去往堆放点,在经过二长老的身旁时,二长老冷眼的看着他说道。
“古神猿族天命戒律:若族内妇人产下有明显缺陷的婴儿,如四肢不全、体重未达标、畸形等等,由戒律长老将婴儿送至天鹫崖,放置在青玉天命台上三天,由天命决定婴儿的生死,若三天后婴儿还活着,则命不该绝。”
这时二长老突然双眼怒瞪,加重了语气,一副癫狂的样子说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不可能,在天鹫崖上独自存活三天。他会被饿死、渴死、冻死、被野兽吃掉、摔下山崖、不要痴心妄想这世间有奇迹发生,因为那本身就是个必死的局。”
“天命戒律的存在,其实就是一个可以让族人,问心无愧的杀死有缺陷同类的弥天大谎,所有人都知道天鹫崖是一个谎言,但没有族人出面拆穿,正是因为这是一件正确的事。”
“正因天命戒律的存在,将所有血脉不正的族人筛去,只留下血脉纯正的强者,所以我族上千万年来,传承下来的血脉无比纯正优良,正因如此我族一代又一代的族人,身体强度不断的突破着界限,最终古神猿族成为肉体巅峰的代名词。”
二长老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如神魔般的,来到孙悟空的面前,背对着太阳因此面部阴暗狰狞,身体周围竟有淡淡的光华,身上散发出无上的威严,在气势上狠狠的压制住孙悟空。
这一刻孙悟空感受到了窒息,明明二长老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就可以产生这般的威力,自己竟束手无策。
“可是现如今呢?就连拥有严重缺陷身体的你,都能在族群的保护下生存,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父亲当上了族长,为了你直接废除了族中的天命戒律。”
“可你知道废除这道天命戒律意味着什么吗?”
“一代又一代的族人用鲜血和生命,花费上千万年时间挑选出来,最具战斗天赋和拥有爆炸性身体素质的种群,会因为天命戒律的消失,弱者的存活,污染族内至高的血脉,从此世间再无古神猿。”
“就为了让你活下来,而葬送掉了整个古神猿族的未来。”
少年团的其他族人早已轻松的完成了搬运工作,聚在修葺区不远处的林中练习古神技,力量瞬间爆发发出巨大的破空声,少年以极高的速度穿梭在枝间,产产生一道道残影。
他们都从训练中停了下来,站在枝叶繁茂的树枝上,嘲笑的望着孙悟空。
从遥远的林深处,传来威严神圣的声音,说道:“你过分了。”
可二长老丝毫不理会,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批评,继续低声的对着孙悟空怒吼道:“你就是使古神猿族凋零的邪恶咒语,你该被冥火焚烧七七四十九天,粉碎罪恶的躯体。”
“你该被放逐到险恶之地,经历九九八十一种劫难,净化你罪恶的灵魂。”
“你该被关入最深的地牢中,在无尽孤独和永恒的黑暗中,疯癫的度过自己五百年的生命。”
“如此都不能消解因为你的存在而对古神猿族的伤害。”
孙悟空卑微的扛着石料,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的,低着头艰难的向前走着。可是那些话直刺孙悟空柔软的内心,又怎么能像无事之人一般,笑笑就过去。
他的眼眶泛红,甚至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一周后的祖地灵选你好自为之,若是得不到祖地的承认,即使我不让你离开古神猿族,大长老也会遵守族规,将你从古神猿族划名。别在痴心妄想你那族长父亲会继续的包庇你。”
二长老最后提醒道:“古神猿族从古至今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弱者是不配拥有古神猿这一称谓。”
二长老恶狠狠的看了孙悟空一眼,便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孙悟空扛着石料艰难的向前走着,心中的悲伤在心中溢满,散发到空气中变成包裹身体四周的一团灰雾,身上的石块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古神猿族没有被言语打倒的族人,也没有一直低着头的族人。”
“悟空,抬起头来。”
林深处的声音再次传来,孙悟空知道这是大长老的声音。
那道声音中仿佛言语中蕴藏着力量,像一道金色的光芒般的,驱散了周围散布的灰霾。
孙悟空抬起头来,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丝丝的金雨,带给他遥远天空的力量。
“悟空我送你一句话,那是一个极其潇洒的小辈,酒后高声吟诵一句诗词。”
“我当时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今日便赠与你。”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孙悟空在听闻诗句后,脑海中竟产生一种壮阔之情。
这句话就像是在孙悟空的心中,投下了一枚落子,在水草丰茂的湖面,荡起层层的涟漪。这一瞬孙悟空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太阳,沉重的说道。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坚信。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可以一鸣惊人,让所有瞧不起我的族人,都臣服于我对族群做出的贡献。”
“我一直相信矮小的我,也有全身散发着耀眼光华的时刻。”
“我要证明,我活着是一件对古神猿族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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