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珍惜陪在你身边的人
他们看似平常
实际不只如此
因为他们就如同你惺惺相惜的同类
只因稀少
所以珍贵
如果在某一瞬松开紧握的手掌
他们就会像那洁白易逝的泡沫
消散在你的面前
——
01
【上野弓玄弦】坐在教室后排最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
在这沉闷的夏季里，天空下起了大雨，可燥热的气温却完全不减，雨水混合着莫名的腥味倾泻而下，密集的雨水撞击声和树下的蝉鸣充斥着人们的耳朵
让人觉得格外阴沉
教室的最后一排的窗户并没有关，雨水从外面直接洒下打在弓玄弦的脸和身上，眼睛却呆滞地眨都不眨
没有人想要过来关上窗户，弓玄弦也就这样一直淋着雨，保持着这样怪异的举动
“哎哎...看他，又在发呆了...”
“那种人就别管了，疯子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啊哈哈...小心传染给你啊哈哈！”
“哎呀讨厌呀...”
在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小声私语着，偶尔看向弓玄弦，对他怪异的举动却不以为然，大多数人的态度也都是疏远和鄙夷
雨水砸进有些浑浊的眼中眨都不眨一下，弓玄弦只是微微侧头，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话语，仍看着被雨水模糊的窗外，听着外面的声音
在那雨水和蝉鸣声里，有着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咔嘎——”
不知从哪发出的持久不断的诡异的嘶哑笑声
在这沉闷的空气中透露着一丝阴冷
“啊——怎么又不关窗户呢？这样会着凉的啊...”
面前的窗户随着突然响起的话语声被人关上了，同时眼前被一道身影挡住
那萦绕在耳边诡异笑声也戛然而止
“听到了吗？上野同学？”
站在前方的女孩关好窗户然后对着弓玄弦关心笑着说道
“啊，啊...谢谢”
弓玄弦小声地迟钝地回应着，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然后木然地低下了视线
小田星韵，是自己所在这个班的班长，她是班上为数不多的会和自己说话的人，也可能是因为职务原因，毕竟是班长。也许只是可怜自己
在她来到之后，原本有些还在看过来的学生自知无趣地收回了目光，然后继续和临近的人闲聊着
“上野同学——每一次都只会说这几句，能不能换点其他的啊？”
小田班长装作有些不开心的样子然后顺了顺耳边的短发，又笑着和自己说道
和平常一样，小田总是会很有耐心地和弓玄弦随便说几句话
“啊...好...真的...非常感谢”
弓玄弦想了想应付的话语，可吞吐了几下还是只有那生涩的几个字
“唉...不用谢啦...上野同学真是的，每一次都是...哎呀我也被带着重复了哈哈...”
弓玄弦再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充满光亮的女生，看着她摸着后脑勺有些难为情的笑脸，目光突然有些刺眼地移开了视线
“嗯？这个是？”
小田注意到了弓玄弦桌子上放着的一张被雨水打透近半的纸，上面的几个字格外扎眼
“退学...申请书”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有些惊讶地小声地念了出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弓玄弦
“上野同学...”
“啊，没错”
弓玄弦点了点低着的头
“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准备上不了课了...就是退学...所以...书也没什么好读的...就...这样”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本不想解释却向无关紧要的人一口气解释了那么多，虽然语无伦次语气也不怎么好
“怎么会...上野同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如果有困难的话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帮——”
“不用...真的不用了..不用了”
“……”
弓玄弦直接打断了小田，原本变得轻缓的气氛又沉闷了下来
不一会儿，小田低下眼眸想了想又问道
“这样啊...那上野同学你...什么时候...”
“已经和老师提交过了，还在审批...大概明天就走”
“嘛...那如果到时候还有什么的话，上野同学请你一定要说出来哦”
小田又恢复了以往阳光的笑容，对着弓玄弦说道
“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
弓玄弦突然愣住了
“——小田班长，该去开会了。”
教室门突然有人敲了敲，一个长卷发戴着着眼镜的女生抱着一本资料夹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班上学生然后对着小田星韵说道
“老师在催了哦...”
“哦好好来啦！...那上野同学我先走了啊...”
和弓玄弦打了声招呼，小田立刻离开了教室
“你又在干什么啊...”
“没什么啦，快走吧快走吧，老师还在等啦...”
小田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急急忙忙地往办公室走了过去，而戴着眼镜的那个女生停在门口又看了教室末尾里坐着的弓玄弦一眼，然后也跟着离开了
“朋...友？”
弓玄弦嘴里念着这个词语似乎想要想起什么，但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让弓玄弦闭上了眼睛靠着了桌子上，许久之后，弓玄弦才从头痛中脱出，抬起头看向已经关好玻璃的窗外
“...好像哪里...听过...”
窗外阴雨中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照亮了弓玄弦毫无神采的左眼
那只眼睛已经瞎掉了
因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看不见了
不只是眼睛，身上各处都有残疾
左手和左腿粉碎性骨折性残疾，大脑也受过严重的创伤导致的神经衰弱，还有各种后遗症——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和头痛
说白了就是一个废物
但是要问自己身上这些伤害是从哪里来的，发生了什么，弓玄弦不清楚
因为...失忆了，非常荒诞的原因
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你看那个家伙，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哈哈”
“什么叫像，明明就是哈哈...”
周围的同学开始低笑嘲讽
——于是自己被贴上了废物的标签，被他人冷漠排挤和疏远，一直都是这样
一支笔扔了过来，砸到了弓玄弦的头上，然后掉在了地上
“喂喂，抱歉啊，帮忙捡一下”
一个男生摆着不屑的表情夸张地指着地上的圆珠笔
弓玄弦缓缓地起身过去捡了起来，然后走到了那个男生面前递了过去
“去扔到垃圾桶里啊！不知道没用的东西都是垃圾吗哈？？！”
男生不耐烦地嘲讽和斥喝
当弓玄弦把笔扔进垃圾桶，又有数根笔从不知何处砸在了自己的背后，然后掉落在地
身后是那些男生的大声嗤笑
——嘲笑
——只有嘲笑
“喂，上野。”
下课时，几个女生不耐烦地站在弓玄弦面前
——没有人会在意自己
“我们几个今天下午有点事，所以下午的打扫工作再麻烦你一下吧！”
——但是，现在看来，这也不是绝对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没有等自己回答，女生们就转身离开
——并且，自己还有坚持下去的原因
——所以，习惯了，习惯就好
——反正比起身上这些伤害，一点都不痛
——比起曾经经历过的，这都不算什么
——反正，也要马上离开这里了
弓玄弦看着阴雨连绵的窗外这样想着
仿佛是要否定自己一样，也许是自己真的疯了，窗外又透进了那笑声
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嘶哑笑声
——
“叮————”
“下课”
伴随着最后一节课铃的响起，老师宣布下课走程序式的结尾，学生们迅速起身装好东西有说有笑地成群结伴离开
但弓玄弦依旧坐着位子上，等待着人群的离去看着窗外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段时间，夕阳穿过浓密的乌云带来了一丝光芒，颜色却是渗人的血红
等过了十几分钟后直到班上的人所剩无几，弓玄弦缓缓站了起来
弓玄弦脚下有些不稳地离开了座位，拖着僵硬的左腿走到了身后的储物柜前，拿出清洁工具走了教室
从教学楼走廊往外可以看到运动场上还有人在练习旁跑步，几个学生穿着运动服在隔开的场地上练习着互抛排球
“喂喂！今天下午外面出车祸了！有好多车撞在一起，好像有人被压扁了哎！”
“真的吗？在哪里看到的啊？”
“有人拍照片了噢，看看看！”
“哎呀好恶心哦哈哈哈”
走廊上还有逗留的女生，看着手里的手机新闻无所谓地聊着天
但这些都与弓玄弦无关
他还要做那些被“拜托”的事
在水房接好水，弓玄弦右手拿着清洁工具，左手抓住水桶的把手刚要提起，就又颤抖地放下，然后默默交换两手的东西离开
回到教室，弓玄弦熟练地拿着抹布用水沾湿拧干，然后认真擦拭着各个地方，接着扫地和拖地
然后如此重复，习以为常
“——请市民遵守交通纪律，保护环境，共同营造美好城市”
学校外传来了清扫车的广播和音乐，由远到近再向远处离去消失
不久，班上的人也全部走掉了，等到弓玄弦支起身子反应过来，教室里只剩下了自己
弓玄弦看着没有开灯的阴暗教室发了下呆，然后低下头继续做打扫着教室
窗外猩红的夕阳光线透过乌云的光逐渐偏移，照射进了教室，触碰到了弓玄弦的脚边
【呐——，再不决定的话，就来不及了啊...】
突然有人在耳边，如是说道
“……”
弓玄弦愣着回头看去，教室里空无一人
“谁……”
弓玄弦无言站立在原地许久，刚才的确听到了，有一个女生的声音
可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再出现，就好像只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要...来不及了？”
弓玄弦呆滞地走出教室，走廊上也看不到其他人，就连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学生们也走掉了，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叮】
【————叮】
“嘶…”
耳朵突然开始嗡鸣伴随着头痛了起来——
弓玄弦的头痛这个时候突然复发了，可是这一次比以往还要剧烈
“啊...！”
突然袭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弓玄弦抱着头跪倒在地，耳边充斥着嗡鸣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咔咔咔嘎咂撒哈哈哈
————————】
于此同时，诡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弓玄弦艰难地抬起头，眼角抽搐着张大了眼睛
出现了，又是那嘶哑的笑声
如同人癫狂的不停大笑，接着逐渐沙哑尖锐卡壳，最后变成了像是某种怪物的嘶鸣声
那本来以为只是弓玄弦自己脑中的精神错乱产生的，一直以来都会听到的声音
但这一次这个笑声极为清晰地从自己头顶传来，而且极为强烈
就在楼上
弓玄弦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那是什么....”
没有察觉到，教室窗外的夕阳照进的光，以诡异的样子延伸到了走廊，爬上了弓玄弦的身体，将他双眼染成了红色
【叮——————】
随着耳鸣充斥整个身体，头脑的疼痛似乎减弱了，弓玄弦缓缓站起来不由自主迈出了脚步
似乎被某种东西牵引着走上了楼梯
【哈哈哈哈咔呵呵呵嘎—咔咔咔咂沙—嘎咔呵哈哈哈———】
每上一步台阶，嘶哑笑声的声音和音调就会变换一下，如同播放被剪辑过的恐怖录音带
不知不觉中，弓玄弦已经走出去了很远，走过弯折的走廊，那缠在耳边的笑声向对自己到的到来也越来越兴奋和高昂
【哈哈咔沙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咔】
逐渐地，弓玄弦穿过走廊，走到了楼层的最深处
那毛骨悚然的笑声也在弓玄弦到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走廊外面的夕阳隐没，天空再次阴暗起来
眼中的红光与头痛骤然消失，弓玄弦被突然而来精神恍惚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
弓玄弦扶着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顶楼楼层的台阶处，再往上就是天台
周围的空气冰冷了起来
“滴答——滴答——”
水滴声，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飘了过来，弓玄弦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有些恐惧地，将视线慢慢移了过去
在通往天台楼梯的上方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往下滴着红色的液体
那是血
“喂——”
正当弓玄弦觉得不对劲想要离开的时候，有人从正上方突然叫了一下自己，弓玄弦下意识地抬起头时，一个东西突然猛地从楼梯道上甩着掉了下来，在弓玄弦的眼前晃动着
“咔嗒——！”
“呃！”
弓玄弦像炸开了一样，右眼瞳孔猛地放大，眼前看到的让自己无法呼吸
在楼梯道的天花板那里，那里有一个学生
被挂着的学生
他的头被一根不知哪来弯曲的铁钩像鱼饵一样被挂在了上面，另一端连接着楼上的另一边，充血的眼睛暴突出来挂在眼眶外。支棱的钩子从他的后脑穿过前面，挤开撕裂的下颌从喉咙里捅出，流着黄色的脓液
他的脖颈处的血肉被挖空了，里面的白黄色的颈椎骨和血管暴露在外，头部和身体之间只被一丝残剩的皮肤和骨头连接着
“啪——”
那一丝连接头和身体的皮肉突然断裂，整具身体猛地砸了下来软塌塌地倒在楼梯上，空空的胸腔对着的弓玄弦，甩出来的血液溅了他一脸，血混合着细杂的器官淌了一地，流到了弓玄弦的脚下，布满了整个地面。
头依旧挂在天花板上，一条长长的脊骨还连在下面像秋千一样晃动着，各种神经血管和破碎的内脏附着在上，散发着作呕的腥味滴着粘稠的液体
“滴嗒——”
血液滴下的声音如同轰鸣般让弓玄弦的头再度撕裂地痛了起来
“啊....”
所看到的这处场景被深深烙印在弓玄弦心中，成为了弓玄弦无法抹去的伤痕
那个人，已经死掉了
“啊...”
下意识发出了低声的哀嚎，从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弓玄弦就被不知为何定住了，他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发出恐惧和害怕的表现，他莫名地俯下了身子抓着被染红的半边脸和头死死盯着面前脚下的尸体
头开始撕裂的剧痛着，从自己灰暗的左眼里留下来眼泪
“啊……！！”
“又...死掉了...”
——又有人死了，在自己的面前
暴雨又下了起来，猛烈地砸在地上，撞击在弓玄弦的心里
楼道口经过了两个女生，走过来时听见声音好奇地看向了这边，然后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唉——】
耳边有人发出了叹息
弓玄弦流着泪转头看去
一个全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怪物瞪着巨大的血红双眼站在自己的脸前，咧开锯齿般的嘴角对着自己无声狂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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