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曹宅！
曹宅是这怀北县排的上号的大宅院，前前后后，一共六进，还要加上左右的偏院。大大小小二十来个院落。
然而此时的这二十多个院落，全都被一种悲戚的气氛所笼罩。
主后院，更是哭声不断。
房间之中，曹训躺在床上，满脸苍白，眼中充血，嘴唇已经被咬破，结满了血痂。
床边，正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不住地抹眼泪，这妇人便是曹训的亲姐姐，也是县尊的妻子朱曹氏。
“姐姐！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报仇，他可是王爷！”
“姐姐，姐夫难道没跟你说，这王爷活不长？”
妇人擦干眼泪，看向自己已经不成人样的弟弟。
“姐姐……我已经……废了，曹家……绝……后……”
曹训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但是眼中却已经没有了眼泪。
这曹训生性风流，年轻之时便最喜欢出入青楼妓院，然而对自家妻妾却是弃之如敝履。因此，虽然家中有一妻三妾，却也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
这一句“曹家绝后”落在朱曹氏的耳中，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朱曹氏的五官已然扭曲，那早已哭花了的妆容，在这扭曲的五官下，便如同恶鬼的斑纹。
“小弟……你等着……”
朱曹氏缓缓起身，语气平静随意，似乎只是姐姐出门去买糖果，叫弟弟在家中等候一般。
县衙内，朱曹氏平静的坐在书房床边的软塌上，朱进正在练字。
气氛似乎很平静，就像是寻常人家，妻子静静的看着自家夫君练字一般。
然而，仔细品味，却又有不同。
再看那门边，端着绿豆汤的管家，已经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绿豆汤原本是放进井中冰镇过的，青瓷碗外壁原本凝结出来的水汽，已然落在托盘上，流散出两道水迹。
管家端着绿豆汤的双手已经近乎麻木，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一炷香的功夫了。
“老爷！绿豆汤都放热了，老仆再放进井中冰镇一下！”管家说着，就要转身。
“哎……给夫人吃吧！”朱进手上不停，继续写字。
“是！”关节听了，低着头将这一碗绿豆汤放在朱曹氏身边的案几上，然后缓缓退下。
朱曹氏在管家放下绿豆汤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静静地看着写字的朱进。
天光渐渐变成了橘红，红日已经靠近了山头，却被云层挡住，只能放出火红的霞光。
朱进看了一眼窗外院子上的火红霞光，终究还是开了口：“夫人，久坐不动，血脉不通，于身体有碍！”
“一直练字，于身体同样有碍！”朱曹氏微微低头，平静的说道。
朱进看着妇人，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不说？”
“老爷心中知晓，妾身不需要说！”
“今日之事，是你弟弟太冲动了！”
“我弟弟，只是听了老爷的吩咐！”
“我只让他去寻个由头，去驿馆查一下，没有让他不先通传，就去抢人！”
朱曹氏缓缓垂下眼睑。
“若是不去，便不会如此！”
朱进将手中毛笔扔进笔洗，抬起头，看着朱曹氏道：“难道这是为夫想要的结果吗？”
“这些已然不重要了！”朱曹氏继续道。
“这怀王做不长久……”朱进吐出一口浊气。
“妾身只想要讨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
“断人子孙，绝人宗族的公道！”
“你亲族之中，过继一人变好了！”
“我弟弟……他……残了……”
朱曹氏缓缓抬起头，看着朱进，眼中却虽然满是悲伤，却没有眼泪流出。
朱进看着朱曹氏，张了张嘴，又转过身去道：“你待怎样？”
“妾身只要一个公道！”
“你难道还想断了怀王的子孙？他是皇室，纵然有罪，也当押送京都，由陛下问罪！”
朱曹氏道：“我大梁皇朝以武立国，以法明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告不得？”
朱进看着自家夫人，微微一沉吟道：“你以为这种面子话，当真就能用？”
朱曹氏深吸了一口气道：“动手的不是怀王，是他的一个属下！”
朱进转身看向妇人，良久才道：“管家！”
管家进门，朝着朱进拱了拱手。
“你去叫主簿过来！”
“是！老爷！”管家躬身退出。
“你先回吧！我与主簿商议一下！”
朱曹氏看了看朱进，缓缓起身，只是因为端坐不动太久，双腿已然麻痹，刚刚移动，便险些跌了一跤。
“来人！送夫人下去！”
门外的丫鬟进来，扶着朱曹氏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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