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心平说起女儿黄辰姗，内心有说不出的疼。
女儿本是一个非常聪明、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而黄心平因为工作特别忙碌，对女儿的教育疏于管教，加上她妈妈张潇玲的所谓女孩富养的理念，过于宽松，也过于宠爱。以致在黄辰姗十岁之后，变化是很大的，大得让黄心平这个当父亲的有些措手不及。所以，黄心平说，女儿属于父亲的童真只有十年。
十岁之后，黄辰姗在生理上变化也很明显了。那还是在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比同龄的男孩儿显得高大，懂事。那经常一起玩耍的小她两岁的表弟，站在一起却不及她的肩头，一些有日子没见的熟人，都会感慨黄辰姗长得快。黄心平也觉得如此，禁不住要跟她量一下身高，已经过了150cm刻度线了。这个标志高度的具体数字，或许并不很特别，因为这属于正常值，也算不得特别高。但是，在黄心平的心理上，已经感觉女儿长大了，出落得有模有样了，而觉得有些隔阂了。
夏天来了，黄心平回到家里，不随便穿内衣，一般是穿打篮球时的运动衫。因为，女儿已经长大了。黄辰姗也是一身休闲短装。到了晚间上床休息时，黄心平忽然发现，女儿把自已的房间门给关上了。黄心平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女儿想独立了,不再是那个吵着挤在爸爸妈妈被窝中间的小女孩子了。想起那年带女儿去张家界旅游，她大概五岁吧，晚上带她睡，她的一只小手非要搭在爸爸的胸脯上才能安睡，但是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她已捣腾到床的另一头去了。
带女儿去游泳，原来她可以骑在黄心平的脖子之上，好象坐在一艘大船上一般安全，要玩水便在浅水区。黄心平也会让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可是十岁以后，黄辰姗尽管只能在水里扑腾几下，但在紧急关头,她宁可求助于岸,也不伸手给黄心平了。
但孩子就是孩子，十岁也是一个孩子。有一次，黄辰姗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夏天着裙妆，两个膝盖直接与地面发生了磨擦，鲜血直流。黄心平带女儿就近到小诊所消毒处理上药后，很快结痂，但上下楼梯时，黄辰姗的膝盖处却不能弯曲，否则就疼痛钻心。黄心平说爸爸背你下楼吧，可是女儿却摇摇头，坚强地用着左右摇摆的姿势下楼梯，样子象只小企鹅，有些滑稽。那一次，黄心平再一次感觉，女儿的确长大了，已经有了性别的意识了。在黄心平心里，觉得女儿跟自己有些隔阂了。
心生隔阂的女儿，实际是成长的体现。作为父母，一直都在盼望着孩子长大，一直都在培养着她的独立能力。可是当孩子真的长大了，而父母还没来得及作出心理准备时，心里产生的却是异样的感受。这感受，让黄心平高兴的同时，也有失落与烦恼。因为，女儿现在越来越少言寡语，有话也不跟自己说了，几乎没有沟通，原来那个活泼天真的她，已经渐行渐远，让黄心平产生了莫名的惆怅。
今年，黄辰姗十三岁的时候，上了初中，变化更大了。这变化，简直一天一个样，让黄心平毫无心理准备，猝不及防。
黄心平对于女儿上初中的“留”与“放”的问题就纠结了很久。所谓“留”，即留在身边，就近找中学入学。留在身边，可以关注和重视女儿的饮食营养，对正值青春期的身体是有益的；可以加强交流，对于思想转型期的女儿可以教育可以把守，免得重蹈很多这个时期的孩子由于交友不慎带来终身的遗憾；可以培养感情，孩子在父母身边的时间是有限的，所谓天伦之乐乃人生快意之事。所谓“放”，即到离家较远的盘龙中学。这样可以锻炼女儿生活和学习的独立性、自觉性，而且，封闭式管理，父母不必花多少精力去管孩子。
进了盘龙中学之后，黄校长建议黄心平把女儿安排进“尖子班”。一是该班班主任王老师是市级优秀班主任，极其负责，也有丰富的经验；二是该班的学生成绩好、素质高，尤其是学习氛围好，能够给人以无言的动力。黄心平当然听校长的，毕竟人家是专家，也是朋友。可是，他也把担心告诉了校长：“我女儿成绩并不好，在这个群体里，自信心是否会受影响？”
“这个王老师我特意返聘的，是一个极其负责，而且经验丰富的老师，她会有办法的。”校长的回答，让黄心平打消了顾虑，把黄辰姗安排到了“尖子班”。
可是，就在黄心平满怀信心的时候，半个月之后，班主任王老师频繁的电话告状，彻底打破了他的梦想。第一次王老师找黄心平过去，主要是黄辰姗对学习好像没有多大兴趣，感兴趣的只是美术，还有服装设计，在上课时也在想着服装设计，时不时地在本子上随手画些服装图案。
班主任老师说：“你们这些当领导干部的，好像把孩子塞进尖子班就是自己有能力，从来不考虑孩子是否适合进尖子班。你的女儿基础很差，上课基本不听，在画画。成绩肯定跟不上，对孩子成长不好。”
黄心平说：“这可是黄校长的建议，而且，差生到尖子班之后，在这种学习氛围下，成绩是可以有突破性提高到，也是有成功的案例的。”
“要因人施教的，这样的模式不是适合任何学生的，至少不适合你们家的黄辰姗。”
“那我怎么办？难道让孩子换班？我以什么样的理由？对孩子有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班主任王老师也被黄心平的几个问题难住了，毕竟是学生的命运问题，不是一个小问题，不能随便拿来做实验的。
黄心平把女儿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开导：“小姗，听校长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现在不抓紧学习，将来就没有好日子过。”黄辰姗怯怯地点头。可是，女儿的月考成绩，还是差得让黄心平大吃一惊。于是，他开始给女儿请家教老师，帮助女儿提高学习成绩，并且四处在打听好的老师。黄心平的家教老师还没有请全，班主任老师第二次把黄心平请过去了。“黄总，有同学反映，你女儿跟社会上的朋友一起抽烟，你知道吗？你要配合学校加强管理呀！”黄心平脑子里嗡地一声，然后有些发昏的感觉，不假思索地说：“不会吧！我的女儿虽然成绩不好，可是为人还是很乖巧的。”班主任老师说：“我是说，有同学反映，不一定就是事实。”黄心平说：“我调查清楚，我会配合学校严加管理的。”
黄心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所为。不知为何，黄心平还是非常生气。如果这是真的，这已经不是什么学习成绩问题了，而是做人的问题了。晚上，等女儿回家，黄心平早就怒气冲冲在家里等候着，要结实地审问，他觉得不会空穴来风，如果是真的，他要狠狠地教训女儿一顿。结果，女儿到她外婆家吃饭了。晚饭之后，女儿回来了。可是，黄心平发现，女儿后面跟着她的外公外婆妈妈姨妈一堆人。黄心平似乎明白了什么，恶狠狠地瞪着黄辰姗，黄辰姗的眼光却躲避着。黄心平说：“看来，老师说的事情是真的了！”
“小姗还小不懂事，或许吸烟是为了好玩，现在知道厉害了，就不会再吸了。”她妈妈洪丽娟在为女儿做掩护。
黄心平从腰间抽出皮带，高高地举起。她妈妈洪丽娟就挡住黄辰姗，护着不让打。“女儿要富着养，不能打！”外公外婆姨妈，有的求情，有的劝慰黄辰姗，“一定要学好，不能抽烟，抽烟是学坏。”
“妈妈和姨妈不也抽烟吗？”黄辰姗还顶嘴。
“妈妈姨妈是大人，成年人，你是未成年人。”
“以后，你们都不许再抽烟！都是你们起的坏作用！”黄心平在喊。
所有的人都被黄心平的喊声震慑住了。此时的黄心平，象一只发怒的狮子，咆哮着，眼睛都是红的。一改平日里的斯文样子。黄辰姗显然有些害怕，躲到妈妈洪丽娟的身后，怯怯地偷看着爸爸。黄心平望着女儿背后强大的援助队伍，看着女儿的外公外婆那么大年纪，还能怎么样？只好对黄辰姗说：“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抽烟，我的皮带可不客气了！听到没有？”
“快给爸爸认错，保证下次不会了。”
黄辰姗怯怯地说：“爸爸，我知错了。”
黄心平也就借着台阶下了，气鼓鼓地到书房去了。
两个月之后，黄心平第三次被班主任老师喊去，而且，这一次是更大的事情。老师说：“黄总，黄辰姗这次可能要被学校开除了！”
黄心平接到班主任老师电话时，正在车间里处理安全事故。一听到这话，当时头就发炸，摇摇晃晃几下，幸好被手下的安全员扶住，才没有摔倒。顿时，黄心平理解了出事故的工人，很可能也是在工作当中，情绪不稳定而导致的意外。所以，后来黄心平在管理上倡导了亲情工作法、情绪疏导接待日、通宵玩乐举报奖等，都是源于此刻黄心平的感受。这是后话。
很快，黄心平赶到盘龙中学教导处办公室。他看到女儿和另外一个女孩站在那里，都低着头。
见黄心平进来，班主任让站在办公室的黄辰姗撩起耳际的头发。黄辰姗还是低着头，反而捂住耳际的头发。黄心平厉声喝斥：“把头发撩起来！”
黄辰姗抬眼睛怯怯地看了黄心平一眼，突然就哭了：“爸爸，我错了！我对不住你——”
王老师走过去，把黄辰姗的耳际头发撩起，黄心平看到女儿的耳朵上打了几个耳孔，挂满了耳钉。黄心平看到耳钉的一瞬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自己的女儿吗？是那个乖顺的小姗吗？天哪，眼前的黄辰姗，已经让他完全陌生了。他愣了那么几秒钟，继而突然爆发，抽出皮带就要打黄辰姗。班主任老师一把拉住黄心平，并且大声呵斥：“这是学校，不能撒野！”黄辰姗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黄心平放下了皮带，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女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想不通，女儿这么好的条件下，女儿为什么就是这么不争气呀。
黄心平问：“你什么时候打的耳孔？”
女儿回答：“上个礼拜天。”
黄心平问：“谁带你去的？”
女儿回答：“隔壁班的同学，带我和秦文清一起去的。”黄辰姗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女孩，好像有个证人似的。黄心平这才发现，跟女儿站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他仔细看那个女孩，秦文清，校花肖红梅的女儿。秦文清昂着头，一脸倔强。
黄心平问女儿：“你哪里来的钱？你妈妈给的？”
女儿回答：“妈妈给的。”
黄心平停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那个愚蠢的妈妈呀！她怎么总是要这样害自己的女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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