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尴尴尬尬的样子全部落在火眼金睛的蓝青眼里，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现世报！既然你已经接受惩罚了，那我就给你算一卦。”她背起运动包，揽过温尔雅的肩，搭上去是湿的，又嫌弃地放开了。“有叶轻舟这尊菩萨在，放心，稳过。”
“他不是被投诉了吗？”温尔雅后知后觉地问。
“过关了。”蓝青压低声音说：“单位领导大老远跑去看他，县里出面公款接待合情合理，至于超标的烟啊酒啊都是他自己从家里带去的，所以没事了。可见小心谨慎有多重要，你今天请人家吃吃喝喝，说不定明天人家反过来告你一状，某个明星主持人不就是这么被所谓的朋友给坑了么？”
“没事就好。”温尔雅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说：“他以前问起过我评职称的事，我没好意思请他帮忙。”
蓝青改搂她的细腰：“傻瓜，关系真好用不上说。除了叶菩萨外，你自己条件不说最好至少不是最差吧，又没得罪过什么人，虽然僧多粥少，我想分一杯羹应该不成问题。”
怎么没得罪过，很可能当评审专家的陆宗复就是一个。这人，蓝青也知道，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她不好多提，反倒朝身后的江沅湘看了一眼说：“这儿就有一高僧呢！”
蓝青也朝江沅湘看了一眼，说：“他理工组的，跟你没竞争关系。”
“你们俩怎么这么看我？”江沅湘追上两步，跟温尔雅并步而行。
蓝青挑了挑眉问：“我们在说这次职称评审僧多粥少，而你是高僧，这位觉得自己是小沙弥，没竞争力，要不你让让？”
“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一口少一口没关系，要真轮得到我，都给你没问题。”江沅湘想，就怕你不要啊。
“说得好听，关键是你说了不算。”蓝青也只是开开他玩笑而已，名额又不是白菜，连潘昌来、关雍都不能说给谁就给谁。“你俩不在一个组，没竞争关系，可以继续友好下去。”
“你家蓝青是师大半仙啊，赶紧给我俩指点指点。”江沅湘对林生泉说。
“她是披着法律外衣的神婆。”林生泉倒不怕老婆发飙。
近几年，从部到厅都实行放管服改革，其中放权的一项就是高校的职称评审，所以每个学校都要根据厅里的指导性意见制定本校的实施办法，完全由本校操作，蓝青全程参与了这一文件的起草。“我是学校法律顾问，所有部门制定重要的政策性文件都要经我这双法眼过目，所以各部门的小头小脑基本都认识。《职称评审实施办法》是事关全校教职工前途命运的重要文件，我能不参与吗？评审条件和要求、评审专家组的组成、评审流程等我都参与讨论了的。按照流程，下一步就是评审专家组讨论，教师系列分人文社科、理工科两个组，另外还有实验等教辅人员、行政两个系列。每个评审组都有几名校领导坐阵，申报人员的情况都是一个个讨论的，长项短处一目了然，硬伤软胁一清二楚。在这样的会上，专家要想为某个人说话那得掂量掂量自己说的理由是否充分，是否是他正常情况下确实可能知悉的范围等等，否则师大说大也不大，在场的个个人精，还会听不出道道来？专家也要护着自己的名声，太滑边的事情不一定敢做，否则评审专家的资格不一定保得住。专家组讨论后最纠结的是排序问题，最好的最差的一般都不会有疑义，最麻烦的是在指标上夹进夹出的人选，最有争议的也往往在这里。”
已经到了分别的路口，温尔雅去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又卡人家脖子，讲完再回去。”
江沅湘把长椅让给两位女士，拉着林生泉找了草地上一块石头坐下来。
蓝青也不会真讲一半就不讲了，拉着温尔雅坐到了长椅上。“这个时候，校领导就发挥作用了，众目睽睽，他们更要名声，更不可能乱来，否则这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投诉信还不满天飞啊。评审专家组把讨论结果排序上报后，就要看职称评审委员会最后定夺了。这个委员会所有校领导都在，再加上人事的处长，处长主要向委员会介绍各组讨论情况及建议。一般情况下评审委员会都会尊重专家组意见，但是，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了，他给出的理由往往不只看到你这个人，他还要将你放到整个专业、整个学科、整个学院、整个学校甚至整个省内高校中来权衡。举个例子，同样是评教授，A的整体水平比B差一点点，但A所在的学科正在冲博士点，校领导就可能倾向A。C和D伯仲之间，但C带着所在的学科专业在省里有一席之地，领导肯定会选C。这大概就是领导思维吧，领导首先要有这种全局观和大局观。当然，领导也可以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人扶上来，把别人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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