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精致、优雅且安静的小阁楼,阁楼下人来人往却不显得喧嚣,阁楼之上百花齐放又无丝毫艳俗,就像是传说中的美人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楼中有一桌、一椅以及一壶清茶,茶水飘香,阁楼的主人正安安静静的坐着,享受着每时每刻不断流逝的大好时光。
他的背影异常的安静祥和,却绝不显得孤独清冷,温和的脸庞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诉说着他对生活的信心。
尽管他是一个瞎子,也丝毫打击不到他人生的意义和对生活的追求,即便看不见这鲜花满楼的绝美影像,清澈澄明的内心依旧充满阳光,心之所往,风景无限。
他还有着一个如诗一般美丽的名字——花满楼。
花满楼嘴角微微挂起,拿过一个茶杯倒满,放到桌子的对面,碧绿的茶水散发出阵阵浓郁香气,似乎在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陆小凤,来了就自己坐,喝杯茶醒醒酒,对身体有好处。”
花满楼那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声音突然响起。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快速掠到花满楼对面,拉开椅子大喇喇的坐下,来人面目俊美、潇洒不羁,两道修剪得如同眉毛整齐的胡子,尤其令人印象深刻,正是江湖人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其中甘甜滋味令其回味无穷,砸吧一阵嘴道:“我自问轻功还算可以,也没有露出任何声息,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花满楼露出温和的笑容,毫无焦点的眸子转了转。
笑道:“我虽然没听到动静,然而满身的酒气却出卖了你。”
陆小凤奇道:“天下喝酒的人那么多,你如何确定是我?”
花满楼道:“别人我不敢说,你陆小凤的酒气却有所不同。”
陆小凤来了兴趣,问道:“酒气还有不同?那我得好好听听。”
花满楼道:“你身上的酒气是由十几种酒的香气混合而成,而且每一种都是天下少有佳酿,能够喝上如此多的好酒又会来找我的人,除了你陆小凤在没有第二个。”
陆小凤身子前倾,盯着花满楼打趣道:“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鼻子拿过来,看看是怎么长的?”
花满楼嘴角挂出一个迷人的弧度,笑道:“没有问题,把你的两根手指给我,鼻子就归你。”
陆小凤哈哈一阵猛笑,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这样岂非毁了你的容又害了我的命,我陆小凤还指着这两根手指头保命!”
二人不但是倾心相交的生死朋友,更是心心相印的知己,坐在一起喝茶谈天,说上几段江湖传闻和武林逸事,或则议论哪家美人,调笑之间不觉日头西移。
花满楼放下茶杯,笑道:“陆小凤,尽管你强颜欢笑,但我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你有心事,说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花满楼一语中的,陆小凤不由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花满楼也!我确实有一事要你帮忙。”
花满楼会心一笑,毫不犹豫的答应道:“你既然当我是朋友,又何需这么客气,不妨说来听听。”
陆小凤哀叹一声,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颓然道:“我这次恐怕摊上了一个大麻烦,需要你和西门吹雪的帮助,虽然已经有了请他出手的办法,我却没把握全身而退,所以也只好请你一同走上一遭。”
花满楼意外道:“什么样的麻烦连你和西门吹雪都没有把握?”
陆小凤起身来到窗边,负手远望,只觉得这广阔的天空似乎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整个天下的苍生都是网中猎物,不由得叹道:“还记得一起喝酒的李燚吗?”
花满楼道:“李兄气度高雅,文采过人,这样的偏偏君子凡是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莫非你说的麻烦就是来自于他。”
陆小凤道:“不错!就是他!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富家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是‘兰黛公主’的驸马,很惊讶吧!”
花满楼怔了一怔,笑道:“的确是出乎意料,不过以李兄的人品文采,和这位天家娇女倒是良配,只是不知这麻烦又从何说起。”
陆小凤重新坐下,自顾自的倒杯茶水灌下,润润喉道:“你且听我跟你慢慢道来……”
陆小凤声情并茂的在说,花满楼认认真真的在听,其中干系就是他恬淡随缘的性子也不禁神色几度变幻,凝重道:“的确很麻烦,东厂和护龙山庄暂且不提,就是峨眉派的独孤一鹤就够你喝一壶的。”
陆小凤抱着脑袋似睡似醒,无精打采的诉苦道:“所以我现在才觉得无比头疼。”
花满楼还是首次见到陆小凤如此苦恼的样子,不禁安慰道:“你先不要多想,这件事既然牵扯到朝中的斗争,想必公主也有所准备,我们只要找到李兄,将其安全护送回京,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许久,悠悠的叹了口气。
花满楼疑惑的道:“你为何还要叹气。”
陆小凤道:“我是在惋惜。”
花满楼道:“你在惋惜什么?”
陆小凤道:“惋惜你!”
花满楼疑惑更甚,问道:“我有什么值得你惋惜?”
陆小凤无比郑重道:“惋惜你如此善解人意,可惜不是个女的,不然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娶了你。”
花满楼哑然,他虽然知道陆小凤性子跳脱,喜欢开朋友玩笑,然而绝对没想到会最终开到自己的头上,温和的面容凝固了片刻,最终化作一抹无奈的笑容。
陆小凤又道:“如果只是峨眉派独孤一鹤的话,我还不至于此,关键是后头还有更难对付的。”
花满楼双眉皱起,问道:“什么人还在独孤一鹤之上?”
陆小凤道:“两个女人。”
花满楼疑惑道:“女人?能够令你陆小凤头疼的女人就已经很不简单了,而且还是两个,我倒还真想见上一见。”
花满楼的调侃让陆小凤不禁大摇其头,苦笑着道:“如果你知道了她们是谁,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下花满楼反而更加的兴趣盎然,好奇道:“不妨说来听听。”
陆小凤郑重其事,一字一字的道:“移——花——宫!”
听闻移花宫之名,连一向淡然的花满楼也不禁色变,肃容道:“移花宫的名头确实足以令天下任何人头疼,她们可不是好惹的,传闻中邀月、怜星二位宫主不但是武功绝顶,而且心狠手辣,江湖上许多门派都无人敢惹。可是移花宫十余年前就已经不在涉足江湖,又怎么会牵扯进李兄的案子?”
陆小凤苦笑道:“这也是我疑惑不解的地方。”
花满楼在心中为陆小凤默默哀悼一番,出言调侃道:“你真是了不起,天下间最厉害的三个女人都跟你扯上了关系,不知是福是祸。”
陆小凤没好气的道:“哪里来的福,肯定是祸,而且是大祸。”
花满楼笑着道:“原来如此,所以你现在的处境是夹在移花宫、峨眉派等多个势力和兰黛公主之间进退两难。”
陆小凤叫苦道:“可不是,我既然答应了公主,自然不会反悔,否则就会砸自己的招牌,而我的对手则可能是峨眉派和移花宫这等厉害的角色,还不算没有出现的,真是前路猛虎当道,后有万丈深渊。”
花满楼点点头表示理解,赞同道:“的确如此,虽然你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不过还有比你更惨的,你想想他也就释怀了。”
陆小凤疑惑道:“现在还有谁比我更惨?”
花满楼道:“难道你忘了李兄的处境?”
陆小凤恍然,接着露出痛快无比的表情,道:“对啊!这么一想还真是舒服多了。”
花满楼道:“虽然此行凶险,但是你我是朋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便随你走上一遭。”
陆小凤感动得上前一把抱住花满楼道:“陆小凤得朋友如此,夫复何求。”
带着满满的热情凑上去,却被花满楼一脸嫌弃的推开。
出了阁楼,陆小凤和花满楼结伴而行,前往西门吹雪所在的万梅山庄,一路之上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二人尽情欣赏,不知过了多久就来到一片世外桃源之地。
只见青山绿水间立着一座宏大的庄园,高墙青瓦,富贵非凡,庄园四周种满了梅树,只是未到花开时节,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枝蔓嶙峋,尽显一身铮铮傲骨。两扇朱红大门之上的牌匾用楷书写着万梅山庄四个鎏金大字。
陆小凤和花满楼前往扣门,报上姓名来意,门房入内通报,不多时候朱门大开,一人前来迎接。那人白衣如雪,气质冰冷,就如同一块万年玄冰,透着彻骨的寒意,又如同一柄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目光锐利如箭,叫人不敢直视。
这人正是万梅山庄的主人,名满天下的一代剑豪西门吹雪。
陆小凤正在打量西门吹雪的同时,西门吹雪也在打量陆小凤,二人久未相见,自然有一番较量,四道目光相对,激起一片火花,最终还是陆小凤把持不住偏过头去。
西门吹雪直视陆小凤,双目发出两道奇光,冷冷道:“陆小凤,你又输了。”
陆小凤无所谓的双手一摊,笑道:“天下间能够赢你西门吹雪的人恐怕还没有几个,至少这些人中没有我陆小凤。”
西门吹雪也不多说,带着二人进入山庄,一路所见尽是些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虽然壮丽大气,但是装饰朴素,无一丝一毫的奢靡浮华之气。足见西门吹雪的心境已经达到空明之境,不受外物所限。
来到演武场边的凉亭中,三人相对而坐,仆人为陆小凤和花满楼奉上清茶,而西门吹雪却是一杯白水。传闻中万梅山庄富甲一方,天下少有,西门吹雪虽然坐拥亿万财富,却过着极其简谱的生活,衣不换色,食不重味,陆小凤早对这些了然于胸,今日再次领教还是不免心生佩服。
一杯饮罢,仆人续过热水后退下,西门吹雪才问道:“陆小凤,你这样的风流浪子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不过有言在先,无论你有什么事情相求,我都不会出手。”
西门吹雪的直截了当令陆小凤哑口无言,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对方强行结束,一旁花满楼更是乐开了花,取笑道:“难得你陆小凤也有吃瘪的时候。”
谁知道陆小凤不但没有焦急恼怒,反而笑意盈盈,似乎仍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道:“西门吹雪,不如我们打个赌。”
西门吹雪道:“你要赌什么我都奉陪。”
陆小凤双手一拍,猛的叫了声好,道:“就赌我能不能让你西门吹雪心甘情愿的出手,至于堵注就是输的一方为胜的一方办一件事。”
西门吹雪道:“我答应了,倒要看你如何令我出手。”
只见陆小凤从怀中一掏,一面金光闪闪的牌子随即出现手中,那牌子是纯金铸造,工艺精美,上面印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正是兰黛公主的信物。
陆小凤道:“这是兰黛公主的信物,持此信物者可以向公主提一个条件,如果你肯出手帮忙,我就请兰黛公主和你来一次以剑论道。”
西门吹雪闻得此言,双目中精光大盛,斩钉截铁的道:“好!我就答应你了。”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没有弱点的人已经就不能称为人,那他应该是神,然而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神的存在。而西门吹雪的弱点就是那内心深处对于剑的痴迷和热爱,然而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已经非凡俗之人所能动摇,陆小凤投其所好,给他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果然一击奏效,成功赢得赌局。
陆小凤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我赢了。”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依旧冷冰冰的说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陆小凤得意道:“堵注的事暂且先不提,现在要做的是帮我完成公主的委托,找到李兄。”
西门吹雪道:“你们先走吧,放心,在你们需要我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陆小凤爽朗一笑,道:“真是太好了,有你的帮忙,我就更有把握找到李兄,如此就先去峨眉金顶会一会刀剑双杀独孤一鹤,接下来说不定还要去闯一闯那传说中的武林禁地移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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