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不见得全对,大抵还是有些道理的,这话不止说的是家庭琐事,同样也适用于江湖。
放眼武林之中,但凡是威震天下的名门大派,几乎都有那么一位耄耋耆老,他们不但是门派绝学传承的关键,也是门派名望所在,还是能够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之中屹立不倒的定海神针。
少林如大悲禅师,武当如木道人。
霍休也是这样一个人,这个形容干瘦的古稀老头,不但富甲一方,而且武功高强,不论是轻功、内功和点穴术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且他还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青衣楼的楼主。
青衣楼是霍休借助手中财富,呕心沥血三十年所建立的杀手组织,共一百零八楼,每一楼又有一百零八人,凡是能够在青衣第一楼留下画像的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自组建至今,凡是青衣楼想要杀的人几乎从未失手。
一个人不但武功高深莫测,还拥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和横行天下的势力,那么无论到什么地方,他都会是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
所以当霍休出现的那一刻,不论是陆小凤还是花满楼,都不敢有任何的懈怠,梅吟雪更是时刻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接这个古怪老头的突然发难。
对于霍休的威胁之言,李燚只是淡然一笑,道:“你既是青衣楼的主人,现在又杀死了阎铁栅,收服了霍天青,兼并了鼎鼎有名的天禽派,就实力而言,你确有威胁本官的资格。”
霍休爽朗一笑,道:“驸马爷过誉了,你是朝廷钦差,天潢贵胄,老头子一介草民怎敢危言恫吓,只是谈生意而已。”
李燚道:“说吧!”
霍休道:“老头子的生意很简单,驸马爷拿出手头的宝藏,咱们二一添作五,将其瓜分,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份,如何?”
李燚道:“宝藏就在本官手中,为什么要跟你平分?”
霍休道:“驸马爷说笑了,这宝藏如果安然运回京城,皇上还会让他人染指吗?本朝规矩,外戚不得参预朝政,驸马能奉旨办差,已经是托天之幸,想要加官进爵更不可能,最多也就从驸马爷辛辛苦苦得到的宝藏中拿出九牛一毛充作赏赐,这样的结果驸马爷甘心吗?”
李燚道:“即便是本官不甘心,现在和陆兄、花兄平分宝藏就是,为何一定要加上你?”
霍休哈哈大笑,笑得老泪纵横,他本就年事已高,一张老脸如枯树皮一般,再这么一笑,就更加难看古怪。
“驸马爷真会开玩笑,如果你当真这么做了,不要说皇上,你的结发妻子兰黛公主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更别说还有东厂和护龙山庄。”
李燚仿佛真的跟他谈起了生意,苦苦思索一番,问道:“霍先生有什么注意?”
霍休眼中精光一闪,道:“驸马既然知道老头子的底细,也应该清楚青衣楼的作案能力,我们平分宝藏以后,由青衣楼的人手善后,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全部杀死,做出一个江湖势力因为贪图宝藏而胆大包天的假象,而驸马爷则在陆小凤和花公子等人的保护下死里逃生,而开启宝藏的钥匙却被抢走,驸马爷回京之后可以请旨意追查,而老头子再吃点亏,留下一些金银财宝和几楼杀手,让驸马爷跟朝廷有个交代,咱们分了宝藏后就各奔东西,从此再不来往,如此一来岂不天衣无缝,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说什么。”
李燚还未答话,倒是陆小凤先鼓起了掌,笑道:“妙哉!想不到你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子,居然还有这样的诡计,这种事情你应该干过不少吧!倒是我看走眼了。”
霍休得意的看了陆小凤一眼后,就不再说话,只是安坐着等待李燚的答复。
“的确是个不错的计划。”李燚一言既出就满座皆惊,然而他并不理会众人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不过可惜……”
霍休道:“可惜什么?”
李燚突然间一改文弱之像,霸气凛然的说道:“可惜你的本事还不够,野心也不够大,如果是本官来做,就绝对不会招来一群阿猫阿狗之类,在江湖的一亩三分地上小打小闹,要做就要做那改天换日的大事。”
霍休一怔,随即冷冷道:“驸马爷果然豪气干云,自然不是我等草民能比的,只是老头子的提议诸位请尽快给个答复。”
梅吟雪第一个表态道:“李郎如何做我便如何做。”
霍休抚须而笑道:“驸马爷好福气,不但有兰黛公主相伴,还有孔雀妃子追随,羡煞旁人。”
花满楼道:“花家从不缺钱,也不昧着良心赚钱。”
霍休道:“江南花家的确富甲一方,看来花公子只能是老头子的敌人了。”
霍休最后看向陆小凤,陆小凤道:“钱的确是个好东西,缺了它烦,多了也烦,我看够用就行,况且还有李兄这棵大树,今后我陆小凤一定不会缺钱花。”
李燚道:“陆兄如果缺钱只管开口,公主府中还是有些积蓄的。”
陆小凤调侃道:“我就怕你做不了主。”
李燚古怪的看了陆小凤一眼,急忙否认道:“绝无此事。”
花满楼也接道:“我的钱也不少,今后你可以随便花。”
陆小凤大喜道:“那我岂不是发财了,看来下半辈子不用为钱愁了。”
这一段深情厚谊的戏码,直看得霍休嘿嘿冷笑,沉声道:“好得很,既然诸位不愿意共同发财,那么老头子只好跟其他人合作了。”
李燚道:“早就知道你身后还有人,还不赶紧介绍一下。”
“驸马爷可不要后悔。”霍休大袖一招,喝道:“都出来吧!”
只见左边的山头一只响箭升起,瞬间冒出一片人马来,他们都着青衣,手中各执兵刃,由二十多丈高的峭壁上一跃而下,一批接着一批,如飞蝗蚂蚁,林林总总不下于百人。
好家伙!陆小凤心头一惊,他行走江湖自然颇俱眼力,一眼望去就讲这些人中最厉害的认了个大概,刺面郎君柳余恨、断肠剑客萧秋雨、铁面判官、独孤方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没想到都被霍休笼络进了青衣楼。
霍休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笑着道:“他们都是我第一楼的人,也还算有点名气,想必诸位也都认识,就不作介绍了,驸马爷觉得如何?”
李燚赞道:“了不起,不但你的智慧和武功了不起,就连笼络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绝。”
霍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给些钱,若是钱买不来就打,打服了再给点钱,就手到擒来了。”
李燚赞道:“恩威并济,阁下深得驭下之道。”
霍休道:“能得到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样的挚友,驸马爷也不差。”
李燚急忙打断道:“这不一样。”
霍休道:“哪里不一样?”
李燚道:“你当他们是随时可以替你去死的狗,而我和陆兄、花兄是交过心的朋友,我们三个人之间是平等的。”
花满楼道:“李兄此言深得我心。”
霍休不以为然的摇头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把那些情情爱爱和兄弟义气看得那么重干嘛,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得多了就知道,只有手中的钱和权永远不会背叛。”
陆小凤亦道:“你也不会明白,不管你财富再多,权力再大,到死那天终究是带不走,只有情义二字才可长存不朽。”
霍休道:“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这时传来一声长啸,只见一道人影自右边的山崖上翩然而下,那人黑衣蒙面,身法过人,一双眸子冷如寒冰,猛如烈火,正是和三鹰接头的东厂高手。
花满楼道:“这股气势我认识,正是和三鹰在龙王庙接头的人。”
陆小凤亦道:“玄冰掌,烈阳刀,水火无极,阴阳归一,曹公公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那人哈哈一笑,一把将面纱扯下,露出一张颇为白净的脸来,道:“陆大侠好眼力,竟然能够认出咱家。”
陆小凤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你根本藏不住。”
曹吉祥叹道:“说得也是,咱家这一身修为实属机缘巧合,确实太过特殊。”
曹吉祥出现就意味着东厂已经跟霍休的青衣楼勾结,他不但是曹正淳的兄弟,也是东厂的副督,把他派来,足见曹正淳对于宝藏是志在必得。
曹正淳兄弟二人权倾朝野,不但有监管东厂和锦衣卫之权,连禁宫大内都在其掌握之中,皇帝安危不过一念之间。
李燚质问道:“曹公公是要截杀钦差,意图造反吗?”
曹吉祥连连摆手道:“不敢,驸马爷误会了,咱家只是皇上的奴才,又岂敢有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听说驸马携带宝藏回京,途中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想要对驸马爷不利,所以带人前来接应。”
李燚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接下来是不是会说,你们来迟了,本官一行数十人都被青衣楼的逆贼杀死,你们于是剿灭了青衣楼,只可惜宝藏下落不明。”
曹吉祥笑道:“驸马爷英明。”
李燚问道:“本官有一事不明,青衣楼是如何与东厂勾结上的。”
曹吉祥道:“这个说来话长,江湖中总有那么一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罢了,这些人喜欢打着正义的旗号排除异己,稍有不从者,就会被视为异端,为江湖所不容,武林同道深受其害,而东厂则有所不同,愿意给这些深受迫害的人一个落脚之地,还让他们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因此不少人还是愿意为朝廷效力的,所以督主和许多江湖门派都有合作,青衣楼正是其中之一。”
李燚道:“原来如此,难怪东厂的势力扩张的那么快,原来专收江湖败类。”
曹吉祥道:“驸马爷要这么认为,咱家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李燚道:“难怪你们从一开始就对金鹏国的内幕了如指掌,原来是有霍休这个叛臣做内应。”
霍休辩解道:“驸马爷何必出口伤人,老头子不过是识时务罢了,当今天下国泰民安,谁还愿意起兵造反,就连少主都不干了,老头子自然也乐得清静度日,只是先辈留下的财富,却不容外人染指。”
李燚道:“所以你就杀了王子。那么你和东厂合作的条件又是什么?”
霍休道:“宝藏归我,传国玉玺和水火龙珠归曹督主。”
李燚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在峨眉山脚伏击本官的就是你们二位干的。”
曹吉祥道:“不错!当时咱家只想夺取玉玺和龙珠,而霍先生则拿宝藏,本来万无一失,却被移花宫和护龙山庄的人横插一脚,才费了许多功夫,不过就算是这样,它们依旧没逃出咱家的手掌心。”
李燚道:“看来曹公公已经胜券在握。”
曹吉祥得意道:“青衣楼百余高手,东厂黑鹰卫二百,黑衣箭队三百,在加上天禽派的霍门主,霍先生和咱家,就算是当世六大剑术名家齐到,也只能饮恨当场。”
陆小凤道:“厉害!如此阵容,看来我陆小凤今天要变死凤凰了。”
曹吉祥道:“陆大侠的名声咱家也是知道的,只要你愿意,可以来东厂坐一把交椅,督主可是对你欣赏得很。”
陆小凤忍不住打了寒噤,道:“还是免了吧!我陆小凤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去那种娘里娘气的地方做事。”
曹吉祥面沉如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小凤道:“我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喝罚酒。”
曹吉祥冷哼一声,不愿多作口舌之争,大喝道:“现身吧!”
话音一落,右边山崖之上立即人山人海,这些人个个黑衣蒙面,手执制式长刀,背负黑鹰旗帜,凶神恶煞,如狼似虎,正是东厂的精锐黑鹰卫和黑衣箭队。
他们和青衣楼的高手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将整个峡谷包围,若没有意外,李燚等人将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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