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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约 第五十回 九霄震怒

小说:妖约  作者:念云  回目录  举报

月魄灵石失窃的小道消息渐渐在天界暗地里流传开来,偶尔刮到沉香耳朵里一两句,不由得他暗暗着急,又不敢过分打听。

他想去探探王母的口风,可偏偏王母凤体违和,深居不出。

有些仙人想到月宫找嫦娥仙子求证,却又遇到守将拦阻,言道仙子近来抱恙,得玉帝允诺不上朝。

一时之间,两件事不免联系起来,引得猜测纷起。

敦厚的李靖将此流言私下报告了玉帝。玉帝心中一惊,嫦娥私逃之事他一直封锁消息,月宫也严密看守,灵石怎能丢失!

他沉了脸色,训斥李靖道:“爱卿在天庭任职也不短了,居然听信这些无妄的蜚短流长!”

李靖慌忙道:“臣不敢,臣亦觉此事荒谬之极,陛下金口玉言,臣……这就去澄清。”

李靖诺诺退下,玉帝心中疑虑,便来找王母商议。王母正悠闲地歪在榻上拨弄熏香,听了玉帝的话,懒洋洋地说:“陛下莫急,定是嫦娥不来上朝,有些无聊的人才拿月魄灵石做文章,别管他们。”

玉帝不悦道:“连李靖这样老实的人都听说了,可见流言传播甚广,成何体统。”

王母坐起身子笑道:“这有何难,臣妾这就陪陛下上朝,召来月宫守将当众问话,流言必然不攻自破。”

这日凌霄殿上,玉帝按程序问完了些常规事务,却没有宣布散朝,而是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众卿都很关心嫦娥仙子,朕在这里告诉大家,嫦娥抱恙在月宫休养,是朕准的假。目前她已经好多了,娘娘有差事派她前往灵山,不日即回。”众仙都竖起了耳朵,只听玉帝接着说,“至于一些不实传闻,众卿切勿以讹传讹。天奴,传月宫守将上殿。”

月宫守将匆匆前来。玉帝厉声道:“朕命你看守月宫,你可有玩忽职守之处?”

守将一听这般口气,吓得跪倒在地,“微臣绝不敢有半点疏漏。”

沉香心跳如鼓,悄悄看王母,王母的眼光却飘向了另外的地方。

玉帝舒缓了语气,“那好,你且平身。朕来问你,月魄灵石是月宫至宝,现在何处?”

守将惊得哪敢起身,疑惑而意外地抬起头来,“陛下,微臣早已遵旨将月魄灵石借出了啊。”

玉帝差点没从玉撵上跳起来,这个回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遵谁的旨借出了灵石?娘娘的懿旨?”他飞速地横了一眼王母,却见王母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守将憋红了脸,“陛下,不是娘娘懿旨,是……是陛下您的圣旨啊。”

“放肆!大胆!”玉帝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怒指守将,“朕从未下过这样的圣旨!”他怒不可遏,“来人,把这个欺君之徒立刻碎尸万段,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守将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为了保住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绢,“臣……真……真的是遵旨办事,请陛……陛下明鉴。”

天奴呈上那卷黄绢,玉帝展开一看,一屁股又跌坐回椅子上,玺印俱全,果然是一道如假包换的圣旨!

诸仙看着玉帝非同寻常的脸色,一个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忽听玉帝大吼一声,“刘沉香!”

“臣……在。”沉香硬着头皮出列,紧张得手心捏出了汗。

玉帝冷笑道:“内廷文书主管,你说说这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视线刷地集中到沉香身上,沉香几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慌忙求助地看向王母,他惊恐地发现,王母也像众仙一样,正用好奇地眼光看着他。

他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极度不好的预感袭上来,王母不说话,可怎么办,他只好咬咬牙,跪下禀道:“陛下,圣旨是臣拟的。可是陛下,臣……臣绝非擅自主张,是……是尊娘娘圣意。”

“啊——”王母意外而惊讶地掩住了口,尚未开言,玉帝早已气得胡子都抖起来,大骂道:“一派胡言,娘娘要做什么事,不会下懿旨吗!刘沉香你还敢欺上瞒下,还不从实招来!”

王母急忙轻抚他的胳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转而温和地对沉香道:“沉香,金殿之上不打诳语,本宫知道你一向诚实可靠,你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陛下会替你做主的。”

“我……我……”沉香百口莫辩,情急之下,只好奏道,“只因辽国受灾,十舍九空,万木焦枯,为救万民,辽国国师迪烈上天求借月魄灵石,臣……臣……”他本想说是得到娘娘允许,可是话没说完,就被玉帝怒冲冲打断了,“给我把辽国上京的土地叫来。”

不一会上京土地神带到。玉帝喝问,“辽国是否受灾?”土地不明所以,只好如实答道:“近来风调雨顺未曾遭灾呀。”顿时殿下一片哗然,沉香的脸变得煞白。

玉帝又问,“辽国是否有迪烈国师其人?”土地道:“有,不过……”

“不过怎样?”玉帝追问。

“不过迪烈此人心性邪恶,修行萨满教,近日已死于阳关。皇帝刚刚于上京颁布诏书罢黜了他国师之誉,改奉道教为国教。”土地道。

“什么?”玉帝不由冷笑,“这么说死无对证了?”土地甚是茫然,玉帝挥手让他下去。

沉香冷汗如雨,浑身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绝望地看向王母,王母只顾关切地看着玉帝。

凌霄宝殿寂静无声,但所有人都感到暴风雨之前黑云压顶般的气闷。

只见玉帝手举圣旨,气极轻笑道:“朕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假得这么真的圣旨,倒要好好存着。”他目光扫过李靖,却凌厉如刀,“李天王,你说,伪造圣旨该当何罪呀?”

李靖的呼吸也无法再平稳了,哪吒急得用手悄悄捅他,他懂他的意思是要替沉香说话,可是此刻陛下盛怒,他哪里敢。他只得期期艾艾地说:“陛下,按……按律当斩。”

玉帝拖上了声音问道:“李天王,你说的按律是按旧天条还是女娲娘娘的新天条啊?”

李靖低声道:“无论新旧,欺君伪造之罪,皆……皆当斩。”

玉帝冷冷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将刘沉香押赴斩仙台,即刻处斩!”

天兵一拥而上,用捆仙索把沉香捆了个结实。沉香虽然极度心慌意乱,感觉自己陷入了圈套之中,但直觉却提示他命在须臾,他只得挣扎大呼道:“我冤枉,娘娘……娘娘……替我做主!”

哪吒看不下去,出列大声道:“陛下,沉香年幼本分,此事恐有蹊跷,还望陛下查明真相,以免冤杀忠臣。”

他不说还好,这句一出,玉帝心中的火更旺了,“本分?忠臣?哪吒,朕来问你,刘沉香还是下界凡人时,就勾结狐妖搅乱凌霄,此事尚在眼前,朕不计前嫌罢了,他居然也衬得起本分二字?哪吒,你替他求情,难道你是幕后指使?”

“没有没有,臣……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哪吒一听惹祸上身,慌忙低头退了下去。暗暗再撺掇父亲,李靖却不动不语。

众仙见哪吒碰壁、李靖沉默,谁还敢再触霉头。眼看天兵将沉香拖下殿去,王母忽开言道:“陛下,臣妾冒死说一句话。”沉香心中一喜,娘娘到底会搭救他了!

却听王母用十分沉痛的声音道:“沉香虽与陛下有血亲,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天庭执法不论亲疏,这才是万世基业的根本。沉香犯下如此大罪,臣妾自责管教不严,心中不忍,望陛下垂怜,能宣华山三圣母上天,成全他母子见最后一面,再斩不迟。”

玉帝此刻哪有心情管什么三圣母,只听到娘娘支持他、没有拂他的面子,便一掸袍袖,冷哼道:“准了。将刘沉香绑赴斩仙台,宣华山三圣母。退朝!”

沉香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娘娘,她才是从头到尾要他死的人,她不仅不会救他,还要让母亲亲眼看着他死,他不由眼前一黑。

瑶池。盛怒的情绪渐渐过去,玉帝冷静下来。想想有些不对,他固然对沉香没什么好印象,但他阅人无数,一眼能看出这个小孩子胸无大志,没甚野心。

他怎么能有这天大的胆子伪造圣旨呢?要说会为了下界国师的几句恳求就甘冒死地,能有如此魄力之人,断不会是刘沉香。他越想越不对,疾步走进了内廷。

“娘娘,金殿刘沉香之事,朕想再问问你的看法。”

王母见玉帝进来,微笑地起身迎接,“陛下秉公执法,臣妾绝无微词。俗话说家贼难防,内廷文书主管伪造圣旨,此等丑闻,不杀一儆百的话,今后这位置能放心谁?”

玉帝闻言,饶有深意地笑道:“娘娘说的有理,的确家贼难防,不过这家贼,真的是刘沉香吗?”

王母脸色一变,“陛下这是何意?”

玉帝肃了面孔,“我记得沉香刚才大呼冤枉,他说他是奉了娘娘的意思……”

“陛下,你……你居然相信这等荒唐之语么?”王母委屈地扭过身子,面带愠色,“陛下刚才不也亲口说了,臣妾要做什么事,下道懿旨足以,又何必舍简就繁?分明是那刘沉香为了活命,胡言乱语罢了。”

玉帝没有说话,仿佛在静静地思考什么。王母见他半晌不开言,掩面哭道:“好,好,陛下既然怀疑臣妾,就立刻下令将臣妾斩了吧!”

终于,玉帝叹了口气,伸出手搂过她的肩头,“你的心思,我到底想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赚杨戬吧?”

王母立刻收了泪,娇嗔道,“陛下好没道理,你的部下不得力,抓人这么久没半点消息,如今连杨戬死活都不知,臣妾又怎么算计他?”

玉帝扳过她的肩,面对面深深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姿容华贵,仪态万方,内室并无旁人,他不由用手指轻抚她的面颊,“你我做了万年夫妻,我还不了解你么!只是这件事,你……不觉得缺德了点?”

王母抿了唇,银牙一咬,气恼地打开他的手指,“你说我缺德,那你晒死瑶姬缺不缺德?杨戬杀了九大金乌缺不缺德?”

玉帝面色一寒,厉声道:“住嘴,我说过谁都不许再提瑶姬之事!”

一时沉默。两人都不言语。良久,玉帝长叹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疲惫地说:“刘沉香上了斩仙台,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我提醒你,杨戬做事一向极端,不要弄到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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