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外的过道中，
小倩望着裴道屋里传出的金色光芒，眼眸一凝，缓步向着裴道的房间走去。
小倩越靠近裴道的屋子，就越感觉那光的灼热，对阴鬼之身先天具有克制的效果，如果不是她修炼有成，恐怕连靠近都不能。
小倩轻盈的脚步越来越迟滞，但还是坚持着走下去，终于她的手放到了裴道的门上，轻轻一推，房门“吱”的一声怪响。
门开了！
瞬间增大的灼热感，让小倩有一种烧起来的错觉，但随着这金黄色炽热的光芒，一丝热度投进她冰冷的身躯。
小倩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头巨震，这不就是自己需要的阳气吗？
妖鬼之类修行，依赖于月华。
“对月吐珠”说得就是妖怪在深夜，将自己的内丹吐出来吸食月华。
鬼魂虽然没有内丹，但依靠月华修行这一点，却是相同的。
但鬼物修行，却有一个门槛，若不能过就至多做一个鬼仙，却难成大道，这个门槛就是需要生人阳气。
太阳之力何其灼热，就是星宿海中，靠吸取星力修炼的正经修道之人都难以利用，更何况这些妖魔鬼怪。
而如今裴道所焕发出来的光芒，却正是极为精纯的阳气。
小倩在门外踌躇了一下，却听里面传来一声“门外什么人？”
原来裴道已经心有所感，停止修炼了。
小倩顿时感觉灼热感消失，整理好心情，整整衣衫，作出笑容，走进屋内。
裴道看着飘进来的女子，不由得心中暗赞了一声，这小倩真是个绝色美人，比起电影里的扮演者只好不差。
更加上肤色苍白，秀眉微皱，美目流转间似乎包含着千般幽怨。
那种略带病态的柔弱之美，是任何演员都表达不出的。
于是，裴道假装疑惑道：“你是何人？”
“深夜寂寞，感君独居，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小倩笑语嫣然，含羞带怯。
小倩的声音轻柔悦耳，兼之这十六个字也说的极为文雅。
裴道神色一凝，他依稀间还记得，这是单纯的色诱，如果真的动了色念，怕是连小倩的手没摸上就立刻被干掉了。
于是，裴道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行！你走吧！”
这可是色诱，如果动了色念，立刻就会招致妖鬼的攻击。
他还计划着明天说动燕赤霞，两人联手扫荡兰若寺，把握才更大。
“公子，深夜寂寞，小倩为你舞一曲吧。”
小倩虽然被裴道拒绝，却仍然不肯离去，说完也不等裴道同意或反对，就轻轻提起裙摆。
转纤腰，抬莲步，舞云袖。
有风有月，舞名早已忘却，亦没有乐师奏乐。
初时尚有滞涩，但此刻她的身姿轻盈，又岂是曾经的她所能比的。
行云流水，无需音乐，音乐就已经凝固在她的舞姿之中。
寂寂的月光中，唯有她的身影舞动，仿佛月光也在围着她旋转。
小时候娘亲总是逼自己学舞，自己总是不愿学，如果现在她能看到，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不要做舞姬！”自己曾经那句任姓的话此刻又化作的谁的伤。
还记得那时娘亲看着自己呆了半天，伸出手却没有打在她脸上，而是转过头抹去眼泪，以后再也没逼过她学舞。
是的，娘亲从前只是个舞姬，后来也只是个妾室。
常常躲在爹爹的怀里流眼泪柔弱女子，却在爹爹走后，又笑嘻嘻的对自己说：
傻丫头，娘是哄你爹爹的，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娘俩。
很会流泪的娘亲，那一天却故意别过了脸，藏起了她的眼泪。
很会哄人的娘亲笑着对自己说：“不学也没关系。”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回不到那个小院子里，见不到蹦跳的小狗，见不到威风的爹爹，
见不到跳舞很美的娘亲，来不及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不知何时，舞停了。
亦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挂在她清冷的容颜上。
“对不起。”一声道歉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小倩恍惚间以为那是出于自己口中，但从那些往曰的云烟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却见裴道用清澈的目光望着她。
这唯一的观舞者，刚才早已沉醉与她的舞姿中，心中唯有《洛神赋》中的词句在心中回荡：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月光与黑夜在屋里构成一道奇妙的分界线，聂小倩站在月光中，裴道坐在黑暗里。
小倩宛如谪落凡尘的仙子，看着坐在黑暗里的少年，目光灼灼，仿佛要放出光彩一般。
小倩摆出一个笑容道：“公子觉得奴家不美吗？”
裴道摇摇头说：“美，美极了，但是夜已经深了，我要休息了，小倩，你该走了。”
“公子，打扰了。”小倩一欠身，失望地退出裴道的房间。
月光下，庭院中。
小倩独自坐在树下，依稀间，裴道那双清澈的眼睛，还在眼前浮现。
一张苍老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小倩面前，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倩连忙欠身行了个礼道：“姥姥，小倩没想什么。”
“今晚如何？”
“两个人都不受小倩的诱惑，按咱们的规矩，是不能伤他们的。”
“是吗？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小倩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化作鬼以来，一直跟着姥姥，一面修行，一面助其杀人夺取精气。
而今也有数十载了，时间长到自己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如果没有修行上的难关，自己或许会一直这么下去。
其实要得到阳气还有一个极为简单的方法，那就是与人交合，但清白之身又怎能轻易自污。
小倩原本的打算便是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而又阳气旺盛的人，与之结为夫妻，
在不伤其身的情况下，慢慢积累阳气，虽然缓慢，但胜在精纯而且不受劫数。
但是，今曰见这裴道，却让她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不必污了清白，只要呆在他身边，就能得到阳气。
只是他早晚要离开的，到那时候自己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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