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玄晟与高廉进入张家后，一直作壁上观的相王由衷地对自己这个侄子大加赞赏。敢把自己摆在危险之中，不是没脑子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依照对李玄晟过往行径的了解，显然是后者。
相王骑马眺望着宽广的江面，江上的一艘艘商船往来如鲫，而这些商船带来的商税才是整个江南的根基所在。而在不远的岸口，一艘汉唐运兵船悄然靠岸，数百名武装优良的精兵迅速下船集结。
身后裨将问道，“王爷，陛下调派来的人马已就位。咱们接下来是不要动手了？”
“这好戏还没开始，咱们早早收尾岂不是无趣了些，再等等吧。”
裨将为难道，“可陛下的旨意是速战速决。”
相王平静地回道，“这圣旨一来一回总需要些时日，谁能保证按时送达呢。”
“属下明白。”
“对了，御阁那边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除了杜阁老退出，并无大动静。反倒是龙渊阁那有些消息。”
“奥，说来听听。”
“那些暗中监视郡王殿下的人，全部来自龙渊阁，且出自安京那个人。”
相王笑了笑，阴沉地说道，“本王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心甘情愿地辅佐玄晟，终究是个气量狭小的废物。既然他不愿意，那本王便让他从龙渊阁消失吧。”
虽说调派军队的岸口属于地方府兵衙，外人进不得此地，却不代表没人对这些兵强马壮人马产生猜疑。
尤其是张家在此地人脉极广，一有些风吹草动，自是被其暗藏的眼线知晓。张老家主一收到消息，便告知了下面的人，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得发难惹祸。虽说张家掌管江南财库十数年，可在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张老家主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事理，可当张中郎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明白这一切的将是灾难的开始。
“爹，我哪会猜到这晋王过河拆桥呢？”
张老家主右手指向张中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个竖子啊。”
张中郎弓着身子低声赔罪道，“爹，如今您就算骂死我，也无济于事啊！爹，您想想办法。”
张老家主瞧见自己儿子那软骨的模样，说道，“你自己闯出的祸，你自己去承担。我这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你攀主子时，不是有的是办法？”
张中郎扑通跪地，求道，“爹，儿只不过是想让咱们张家多条门路，谁承想晋王会触到陛下的眉头。爹，西岸口来了三百多御林精锐，绝对是冲咱们来的。爹，实在不行，您去求一下郡王吧，他是陛下派来详查实情的，没准能救儿一命啊。”
别看平日里张老家主对张中郎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可真到这种时候，他还是动了护犊的念头。虎毒尚不食子，何况这是自己的儿子。
“也罢，你把你跟晋王的往来全部写清楚，到时候交给我，我去找郡王求个情。你这次可要交代清楚了，要是有什么差池，掉脑袋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了。”
“是是是，爹，我一定如实交代好。”
洛阳王李青翻身下马，沿着廊道进入宫门。宫门口处，内宫大监孙柯已然等候多时。
“孙公公，这是发生了何事，三更天喊本王入宫来？”
孙柯恭敬地回道，“龙渊阁内出了些意外事，陛下知晓后，方才火速传王爷入大内。”
安京皇宫紫宸殿御书房，汉唐皇帝李旻疲惫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陛下，洛阳王到了。”
洛阳王刚要行礼，皇帝挥手道，“免了，来人赐座。其他人都下去。”
“王弟。来的路上，你听孙柯说了吧。”
洛阳王点点头，回道，“臣已知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龙渊阁历来不参与朝廷内的事情，可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着实让朕有些意外。要不是相王给朕来了密函，朕还被蒙在鼓里。”
御书房内顿时异常安静，孙柯与洛阳王对视中，皆看出彼此的担忧。
皇帝缓缓睁开双目，看向洛阳王，“王弟，你看一下相王的对策吧。”
孙柯上前接过皇帝手中的奏折交给洛阳王，看到洛阳王眉毛皱起时，皇帝继续闭上眼睛。
合上相王的奏折，说道，“相王之计虽能立即见效，可整个江南幕僚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这等后果，相王不会不明白。依臣看来，相王是在对陛下示威。”
皇帝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攀股之虫若不去除，哪怕没了张家，依然会崔家，王家。王弟啊，相王所言也不无道理。”
洛阳王正色道，“不如这样，该留的留，该查办的依然严查。此事因龙渊阁失职而起，自是要龙渊阁全权承担。”
“那王弟认为谁最能胜任龙渊阁阁主的位置？”
洛阳王看了一眼一旁的孙柯，笑道，“此位置非孙公公莫属。”
孙柯错愕地看向皇帝，趴在地上惊恐地说道，“陛下，龙渊阁乃是朝廷机密机构，奴才不过是个阉人，岂敢染指。”
皇帝双手握住扶手，眼神坚定地看向洛阳王，“果然懂朕的还是你啊。孙柯。”
“奴才在。”
“龙渊阁以后便是你来做主，好好替朕做事，可别再被人利用了。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是何种后果你该明白，下去吧。”
“奴才谨遵圣谕，万死不辞。”
孙柯躬身退到殿外，此时的他方才回过神来，右手狠掐自己左手虎口，让钻心的疼痛打断无法平静的思绪。龙渊阁是何等存在，孙柯岂会不知道，之前皇帝明摆着要李玄晟继任，谁知道最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可他也明白，皇帝既然能给他如此权力，自然也能收回去。
何况自己的这个主子自从继位后心性愈发狠厉，对于那些唱反调的老臣动起手来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孙柯对于皇帝的畏惧几乎融到了骨子里，可在想到陛下对洛阳王说的那句话后，心里不免有了自己的想法，洛阳王才是这天下皇帝最信任的人，而他的儿子必会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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