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树叫箭毒木,白色树液,树皮灰色,春季开花,多生长在温度极高的罕见地区,多用于对付一些凶兽猛怪。因为,它还有一个可怕的名字叫,“见血封喉”!
如果,李思弦知道那个少年的镖上是有这“见血封喉”的毒药,他是有多远跑多远,也绝对不会起最后的杀心。
但反念一想,连镖上都涂尸蟞了这种狠辣毒药、心术不正的少年,死了自然是最好,若是被这种人侥幸成为了山上人,那冤死在他手上的生灵,还不知会有几何。
若成了下一个王麟,岂不是又要多几个孤儿?这种乌烟瘴气的腌臜事,能少一件便还是少一件的好。
只是,他不想死在这里。
李思弦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开始咬住舌尖,一丝钻心的疼痛,让他有些清醒。
因为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身影走向了自己,扶着树干勉强的站起。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女子,穿着囚衣的女子。
女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很久不曾认真梳洗打理过,黝黑的脸上、手脚上也都有被芦苇划破的伤痕,只是伤痕不如李思弦的深,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不再流血。
“你怎么了?”女子看着脸色发白的李思弦,有些不安的问道。
从进入这场狩猎开始,她就一直跟着李思弦,学着李思弦利用藤蔓在树干之间穿梭,避开山林里的猛兽,然后又跟着躲进芦苇荡,最后来到山林沼泽地,看着他杀死那名白衣少年。
“我不相信缘分这件事,如今都到跟到这里了。所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李思弦看着女子的眼睛,有些虚弱的问。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不会说谎。
女子并不惊讶李思弦早就发现了她,反而,如果连她这样拙劣的跟踪都发现不了,那么刚才死在刀下的白衣少年,岂不是很冤?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也只是于你一般,来这里争取一线生机的死囚。”女子错落过李思弦的目光,挨着树干坐下,然后,拍了拍旁边的青苔空地。
李思弦本想骂一句“我信你个鬼”,但现在很是虚弱也就算了,最后只能悻悻然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至少,可以肯定她暂时不会置他于危险之地。
因为,现在就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你到底怎么了?”女子再次打破沉默,侧头望着那张渗血的脸,即使划伤,仍能看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
“他一定吃过很多苦。”女子心里暗暗想道,不然都已经伤得这般重,怎能还撑得住?
也不过才是个少年而已呀。
“我与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就算不帮你,亦不会害你。”见李思弦沉默,女子指了指身上的囚衣,再次开口。
李思弦侧过脸上下打量着她,刚才扫了一眼女子,看得并不真切。如今细看,生得确实不好看,手上都烙满了一层厚厚的茧!
可想而知,来这里搏命之前,也过得是一些辛酸的苦日子。
“你多大了?”李思弦脱口而出随意的问道,他身体的血液正在稀释“见血封喉”的毒液,或者说毒液开始顺着他的血液游遍他的全身,而他曾经被那个变态的毒术师傅,用各种毒液浸泡过的身子,能不能抗得住这“见血封喉”全看运气。
“什么……?”女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多大?是问什么?
李思弦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胡话,听说,人死之前会如走马灯般回忆起自己走过的一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其实,真正的李思弦早在几年前掉入那条河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他不过是李代桃僵的穿越到了他的身上,继承了他的记忆,也成为了他。
而真正的他来自于另一个蔚蓝色的时空,在那个时空,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为生活奔忙的小人物,在一次送餐途中,发生了意外,对方酒驾将他撞入了车底,死亡的发生不过也就那么几秒。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将军府柔软舒适的紫檀榻上,榻边一个满头白发,有些驼背的老人正拄着拐杖,昏昏欲睡。见他醒来,这个戎马半生,彪炳权重、守了大梁一生的老人,老泪纵横、喜出望外。
于是,他成了李思弦,老人的唯一的亲孙子。
他那时最喜欢六月、七月,后院那两棵高大的槐树开出最茂盛的槐花,他与老人一人一张藤椅,在树下摆个棋盘或者茶具,点一盏香薰驱蚊。
微风有时掠过,带起一阵阵槐花香。
老人有时与他手谈几局,有时与他说说他父母的往事,有时也给他讲以前行军打仗时遇到的趣事,说到尽兴处,爷孙俩的笑声传遍了后院。
每当这时,府上的下人们总会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模样,这还是寻常里威严并重、不苟言笑、权倾朝野的老将军吗?
“你闻见了槐花香吗?”李思弦陷入了回忆,有些神志不清的问,见血封喉的毒性让他产生了幻想。
在槐花树后院的日子,是他来到这个人世间,最开心的日子。
“你是不是中毒了?”女子看着少年已经开始紫青的嘴唇以及脸色异常煞白,说胡话等症状,推测的问。
李思弦努力睁开大了眼睛,靠着树干仰着头,看着从树隙里折射下的阳光点了点头后,有些吃力的说:“我可能要死了,你别再跟着我了,如今我自身难保,跟着我你只会死得更快。虽然,你不可能活着出去,但能活一时便多活一时。”
女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只要我们能活到最后,不就能被赦免罪责吗?”
“呵……活到最后!你想多了!能来这里的死囚,大多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要不然就是含冤下狱的武将,或者曾经名震江湖的牛鬼蛇神。你觉得帝国会放我们继续出去为祸一方?还是放我们出去扰乱民心?我们只不过是为帝国挑选精英的脚踏石罢了。”李思弦有些嘲弄的认真说道。
有人以山林沼泽为棋,以人命为子,下一盘生死局。
女子认真听完后,眼神陡然一凛,作出决断。
左手一扭一把锋利的短剑从袖口滑落至手掌,然后抵在了李思弦的颈脖处,再不似刚才的温柔模样,冷声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多暗事,那就应该知道怎么活着出去,否则你不可能来这里送死。
“……………”
现在李思弦知道为什么连老夫子都说,天下间的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刚刚还和颜悦色唯恐自己死掉,现在就拿剑直接威胁!
完全不讲任何道理。
“快说!不然不用等你毒发身亡,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女子加重了左手的力道,短剑划破了李思弦的脖颈,伤口不深,刚好能感觉到疼。
“方法倒是有一个,就怕你不敢。”
“说说看!”
“跳崖!”
“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完女子又加重了力道,鲜红的血顺着短剑流了下来。
“我滴个亲娘嘞,我真没骗你,在那条山崖下面有一条河流,这是唯一能逃出的路。除了我知道再没有人知晓,要不然我真还能来这里送死?”李思弦急忙说道,这个疯婆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他真怕晚了,就稀里糊涂被抹了脖子。
女子将信将疑的放下了短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粉,药粉竟然是五颜六色的。
“你要干什么?”李思弦想要挣扎着起来,可全身无力,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那个疯婆子将药粉抹在了他的脖颈,脸上,以及受伤的手脚。
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袭满全身,他的伤口开始结痂,不再流血。
呃………
有些时候你很难分清、界定一个人的好坏。
至少,李思弦现在就有这种混乱的感觉。
“哼,便宜你了,我自己舍不得这么用。”女子收好药瓶,有些怜惜的嘟了嘟嘴,再也不似刚才那般心狠手辣的模样。
呃………
李思弦仍然觉得老夫子说得很对。
然后,她蹲了下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我背着你去找那处悬崖,如果你胆敢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活不了,你也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
李思弦觉得老夫子当年是不是也似这般经历了大喜大悲又到大悲大喜之后,才写了那句传世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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