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翻涌着的风浪总算平静，风暴平息，海面波澜不惊。
人们走出房屋，清点在这场暴风雨中各自的损失。
码头上水手们摩肩接踵，他们将系在一起的帆船解开，清理甲板上被海风吹乱的物件。
酒馆里的老板也重新将门打开，几个醉醺醺的客人，摇晃着满是酒水的大肚腩，步履蹒跚的离开。
天色放晴，乌云散尽的街道上，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天空的光泽。
酒馆里，那位低调的绅士，从口袋中抽出了两张簇新的钱币，用水杯压住。
面值10金磅的新钱币，在侯爵贝托卡联合帝国内代表着新一代的勋爵们主持发行。
精美的印花、无懈可击的防伪以及帝国信誉的背书；使得新钱币很快流通整个帝国，甚至跟随着商人们的交易往来，传递到更多的国家。
在这个普通人一年不过赚2金榜的时代，用来支付他的酒资绰绰有余；多出的那些，算是为他在这场暴风雨中独特的经历买单。
男人朝酒馆老板微笑示意，将礼帽宽大的帽檐轻压；他拎起放在脚边的手提箱，不紧不慢地推门离去。
一直坐在角落里关注着男人动向的秃头精瘦男子，立刻使了个眼色，同桌的两个混混心领神会地悄悄跟了上去。
任何一处城市，都有其黑暗不为人知的一面。
秃头男人名叫科尔·奥托斯，便是东部码头这一片的地下势力之一。
下手狠辣且不留任何活口的作风，让这个人数不足几十人的小势力，也参与到分配东部码头这块丰盛的蛋糕中。
平时负责维护码头的秩序，收收过往船商的保护费什么的；偶尔也会搞些外快，打劫落单的陌生外乡人。
绅士豪奢大方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大，确定是肥羊么？”同桌的小弟谨慎地问道：“不会是像上次那个傻子一样，穿着一身假货来码头招摇撞骗？”
他指的是前段时间一个穿着劣质礼服，冒充帝国勋爵来码头招摇撞骗的人。
亏得他们以为是多大的肥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结果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把那骗子扒干净沉海底后，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居然是那套破衣服。
“哼。”
奥托斯冷笑一声，他摇晃着玻璃杯内剩余的一点羊奶，看着粘稠的奶液挂在玻璃杯内壁上缓缓流回底部。
“老瑞恩酒馆里卖的东西，除了水，越纯的越贵。舍得为了一句消息付出五杯纯羊奶的价钱，这只肥羊可比想象的要肥多了。”
奥托斯并没有看见那位绅士支付的金磅，如果他知道这五杯羊奶花了普通人十年的薪水，想必他或许就不敢去打这位的主意了。
但利欲熏心，人类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也许他会更加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割这位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人形钱袋。
角落里捧着杯子的小劳瑞，身形微微颤栗。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奥托斯他们商议着谋财害命了。
是的，他们并不只是打劫而已。
为了安全，他们即使拿到了赎金，也不会放过那些被绑架的人；东部码头下的海底，徘徊着无数受害者的怨魂。
他很害怕。
这些被奥托斯随口说出的罪恶；如同那些大烟囱里飘出的黑烟，不停地积累覆盖在他的心里。
小劳瑞曾经帮助过奥托斯逃避死敌的追杀，所以被奥托斯以报恩的名义，一直带在身边。
他很清楚奥托斯是想他入团伙，他不敢拒绝，不过内心的善良也一直提醒着他不要去做那些坏事。
但环境总是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尤其是在这个对贫穷本就是原罪的时代。
小劳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一开始的气愤填膺，到习以为常的漠然而视。
是第一次知道了这些事情，提醒了那位要遭殃的旅人，结果被他视若无睹后为了求活而供出。
还是之后的好心相劝，结果被当成讹诈，被城卫兵狠狠地抽了几鞭子作为惩罚。
那令他一周下不了床只能痛苦地趴着的惩罚，还是奥托斯努力打点的结果；他本该被关进监牢，作为囚犯。
一次次的伤害，小劳瑞那颗善良的心也渐渐被掩埋。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了，在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地沦落罪恶之中。
也许是用花言巧语，诈骗他人最后的一点钱财；也许是杀人沉海，只为一夜酩酊大醉的痛快……
他曾经挣扎过。
结果他只能漠然等待着，等待着他心中彻底放弃那些看似无用的坚持。
但是今天，那位陌生绅士的善意，就像他手里捧着的冰牛奶；一点一点地润透着他的心，也冲刷着那上面沾染的黑暗。
……
“就这么决定了，相信小劳瑞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
奥托斯一拍桌子，吓了角落里发愣的小劳瑞一跳。
“什……什么失望？”小劳瑞胆怯地问到，他刚刚并没有在听秃头男子说话。
“刚刚制定的计划，你一点都没有听？”奥托斯眼神不善。
他虽然因为过去的救命恩情，一直放任着小劳瑞；但这么久时间了，他的耐心并不是无限的。
上次小劳瑞被城卫兵抽了五鞭确实是他的打点，但却是将惩罚加重的‘打点’。
原本的惩罚只是被关上几天就会释放，毕竟shi长拨给监狱的财政，也养不起这么多的囚犯。
“很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我……”小劳瑞惧怕地低下脑袋，浑身颤抖。
奥托斯看着小劳瑞瑟瑟发抖如同鹌鹑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
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小劳瑞；他不会因为一时的怒火，而影响计划的变故。
血狼帮能在东部码头这么个日进斗金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同他优秀的头脑脱不开关系。
“一会天色晚些的时候，我们会埋伏在码头附近。你就去找到那位肥羊，告诉他说你发现了那艘带着黑帆的船，把他骗到我们埋伏的地方，听清楚了吗！”奥托斯耐着性子，将计划重新说了一遍。
小劳瑞胆怯地点点头，表示他已经记住。
奥托斯语气轻柔，摸着小劳瑞的头发说：“‘鱼叉’和‘瓶盖’已经去盯人了，一会他们会告诉你在哪。”他突然一把抓紧小劳瑞脑后的头发，扯着小劳瑞的脑袋仰起。
“如果……”他凑到小劳瑞的耳边轻轻说到，“如果这只肥羊跑了，你就替他沉到海里去，知道了么。”
“知……知道了！”小劳瑞努力仰着头，害怕地答应着。
奥托斯满意地松开手，又故作好心地帮小劳瑞整理了一下被他抓乱的头发。
“这么多头发多碍事，像我一样剃光了多舒服。”奥托斯哈哈大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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