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晋,蓝家小辈们以及金凌温宁随后便进入后院,在粗略地了解了眼前的情况后,一部分人分散开搜寻后院,另外几个人则迅速围聚在那具倒在药草堆中的尸体旁检查尸体的状况。
在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处理后,蓝景仪立刻喊道:“含光君,魏公子,你们快过来看!”
蓝忘机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正失魂落魄的魏无羡,魏无羡正沉浸在痛苦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情况紧急,他只好先赶去蓝景仪他们那儿查看尸体。
蓝思追正在对尸体作进一步的观察和处理,他做事一向稳妥细致,见蓝忘机赶来,冷静地分析说:“含光君,这具尸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死者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男性,死亡时间约二十天,身份不明,但看起来不像是某个世家的修士,应当是一个普通百姓。”
蓝忘机颔首,顺着蓝思追的思路继续抽丝剥茧:“看尸体上的尸斑,死亡时间与思追判断相符,由于身旁的一些药草,尸体腐烂的速度才被延缓。他是被一剑刺入心脏而毙命,凶手显然目标明确,目标,应该就在这附近。思追景仪,你们立即去房屋里面搜索,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温宁和金凌在后院搜寻无果,注意到神色异常的魏无羡,温宁上前问道:“魏公子,你怎么了?”
魏无羡猛然回过神来:“哦,没事,我没事。发生了什么?”
“那边药草堆里有一具尸体,不知道这是谁干的。”金凌接口道。
“尸体…”魏无羡一拍脑门,赶紧和温宁金凌朝那具尸体奔去。
那具尸体原本是面朝地趴着的,被蓝家小辈翻过身放在了地上,并扫去了地上杂乱的药草。魏无羡一眼瞥过去,就认出了那具尸体的脸。他顿下脚步,神情痛苦地闭了闭眼:“阿松……”
蓝忘机正思忖着目前的状况,闻言,立即问道:“魏婴,你认识他?”
魏无羡有些恍惚,两年前的那段短暂的时光就像一场梦一样。只是两年后,他竟然和阿松从此阴阳相隔,而孙尚,那个糟老头子,又在哪儿呢?他会不会也已然遭遇了不测?魏无羡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可能知晓内情的魏无羡一直缄默着,这事情干等着总归也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尸体上已然没有更多的线索,姜子晋忍不住问:“是谁要杀这样一个小孩子?这地方究竟有什么值得凶手这样做?”
众人摇摇头,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有头绪。
不多时,蓝思追蓝景仪二人从里屋出来,蓝景仪向蓝忘机汇报道:“含光君,我们搜查了所有的房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像是有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寻找什么。”
蓝思追点点头,接上蓝景仪的话:“我们同时发现凶手翻遍了屋子里所有装有丹药草药的器具,我猜测凶手是想要从这里的主人手中拿到什么东西,这才是凶手的真正目的。”
“那么这个男孩是这里的主人吗?”金凌指着童子的尸体问道。
蓝思追蓝景仪摇摇头,蓝思追皱着眉头说:“我看不像是。但除了这名男孩之外我们并未在其它任何地方发现其他人的存在,暂时不能判断这里的主人的身份和行踪。我建议我们去附近的镇子上向当地居民打听一下,看看是否能找到相应线索。”
蓝景仪无奈地耸耸肩:“思追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因为化丹赵氏镇子上一片风声鹤唳的,哪儿有人会搭理我们啊!”
“那便挨家挨户去敲门,一定会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的。”蓝思追坚定地说,“含光君,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正当蓝忘机举棋不定时,一旁的姜子晋摸着下巴忽然说:“这也太巧了,死者死亡的时间和化丹赵氏劫掠羌地的时间极为吻合,我怀疑……”
众人呼吸一窒,蓝思追有些急切地追问:“姜公子,你是怀疑这件事与化丹赵氏有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子晋身上,姜子晋打开折扇一边摇晃着一边回忆:“据我所知,化丹赵氏虽然在二十余日前来到羌地洗劫,但却并未听闻有哪家出了人命,甚至百姓的财产损失都不大,并且事发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故而这件事被有司低调处理,也就没有传到中原地区去。话说回来,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命案也实在是突兀了些,我怀疑这背后没那么简单。”
蓝忘机面沉似水:“此事蹊跷,须从长计议。”
众人正讨论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魏无羡却像是积抑了许久似的,突然抽出腰间的陈情。众人被他这毫无预兆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数步。只见魏无羡将陈情送至唇边,陈情的笛身黑屋缭绕,一声凄厉的笛音撕破周围凝固的空气,惊起一片飞鸟。地上的童子尸体的手忽然动了动,尸身不住地颤抖着,好像随时准备变成一具暴动的恐怖凶尸。
蓝忘机眼疾手快地扣住魏无羡的右手。魏无羡停止吹奏,睁开流动着暗红光泽的双瞳,他的眼中充满了浓郁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悲凉。
“魏公子自从来了这儿以后一直都有些奇怪,这是究竟怎么了?”温宁忍不住出声关切。
“而且他似乎认识这具尸体。”金凌一直在魏无羡身边,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众人也都一脸担忧地看着魏无羡。
蓝忘机用眼神示意众人不要多言,他松开手,注视着魏无羡的眼睛说:“我来。”
“思追,你辅助我。”蓝忘机吩咐着,取下背上的七弦琴,蓝思追会意,也立刻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古琴。众人忙退出一片空地,魏无羡握着陈情立在蓝忘机身旁一动不动。
蓝忘机蓝思追虚空相对而坐,蓝忘机指节分明的手在面前悬浮着的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的七弦琴琴弦上信手一拨,一串美妙悦耳的琴音流水似的飞泄而出。蓝思追适时地应承蓝忘机的琴音,一串串动听的和弦荡漾开来,二人以蓝忘机为主导,切入主旋律《问灵》。
蓝忘机骨节分明的手在琴弦上拨动数声。
蓝思追紧接着拨弹自己的古琴重复了蓝忘机适才的曲调,为众人解说:“汝为何人?”
一众人静默了一会儿,蓝忘机的七弦琴琴弦自动拨动了几下。
蓝忘机操着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解读:“药童阿松。”
阿松!魏无羡不自觉地攥紧了陈情。
蓝思追忍不住抬头看了魏无羡一眼,蓝景仪问魏无羡:“魏前辈,阿松就是这具尸体吗?”
魏无羡颔首。
蓝忘机垂首,再一次拨动琴弦。
蓝思追:“何人所杀?”
蓝忘机抿了抿唇:“不明,领头姓赵。”
姓赵!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一个十余岁的男童自然是不知道化丹赵氏的,但姜子晋的猜想显然八九不离十。
蓝思追:“因何被杀?”
这回琴弦被拨动了许多次,像是亡魂在陈述什么。蓝忘机:“前不久,先生研制出了能够破解一种化丹功法的丹药。消息无意间传出后,约二十天前我们便遭到洗劫和屠戮。”
金凌问道:“先生是谁?这间屋子的主人吗?”
魏无羡复颔首,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对蓝忘机说:“你问他,孙尚去哪儿了?是死是活?”
蓝忘机平静地看了魏无羡一眼,一串琴音迅速流淌出来。
蓝思追:“孙尚何在?”
蓝忘机听完反馈后顿了顿,有些沉重地开口:“被掳走,抽取魂魄炼制…神农鼎。”
“神农鼎?”魏无羡愤怒得声音都变了,脸色煞白,目光极为阴沉,攥着陈情的手指节发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是什么阴邪的炼器功法,竟然要活生生地抽取人的魂魄来炼制?这不但要人性命,还让人在临死前受到比凌迟还要痛苦千倍万倍的折磨!
孙尚究竟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闲暇炼丹时偶得化解化丹功法的灵感?还是因为这丹药损害了他化丹赵氏的利益,便要遭受到这般狠戾的报复?而且阿松,阿松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啊!他们何其无辜!
“魏公子,你冷静一下。”姜子晋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逝者已矣,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弄清事情的原委,还九泉之下的死者一个交代。”
众人点点头,蓝忘机脸上浮现出不忍和犹豫:“魏婴,还要再问吗?”
“问,怎么不要问,要问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只有化丹赵氏坐实了杀人罪名,我们才有充分理由向他们动手。”魏无羡咬牙切齿地说。
“魏公子稍安勿躁,依姜某所看,我们能从这药童身上获得的线索已经十分有限了,再继续问下去,也只是徒徒耗费二位蓝公子的灵力而已。”姜子晋无奈摇摇头,“眼下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从药童提供的线索中分析出我们需要的信息。”
魏无羡亦知自己先前有些失态,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点了点头。
蓝忘机用眼神示意蓝思追,二人同时收琴。蓝忘机起身道:“魏婴,我知你有诸多难言之隐,但我希望你能将你曾经在此所经历的事情说出来。眼下我们对这里的人事所知甚少,很难找到此事背后的真相。”
魏无羡将两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众人恍然,蓝思追头脑灵活,立刻便提出了整件事的关键所在:“如若凶手当真是化丹赵氏,那么诱因便是那株威胁化丹赵氏的还丹草。孙尚用还丹草成功帮助魏前辈凝结金丹,并在魏公子辞行后偶得能克制化丹赵氏内门功法的药方;消息不慎走漏,被化丹赵氏知道,这是直接原因。结果便是化丹赵氏认为孙尚对其不利,于是策划眼前这场单方面的洗劫和谋杀。”
“谋杀孙尚是因为孙尚对化丹赵氏构成威胁,赵氏将孙尚屋宅搅得乱七八糟的,定然是销毁了那个药方,还洗劫了孙尚多年珍藏的天材地宝,并将药童杀人灭口。”金凌接口道。
“此处存疑,为何化丹赵氏会谋求孙尚的魂魄来炼制所谓的‘神农鼎’?”蓝忘机提出前二人在分析时忽略的重要细节。
姜子晋啪地一声收起折扇,喊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预谋!”
“什么?!”
“我先前一直疑惑,为何化丹赵氏在羌地为何没有抢盗财物,并且独独此处发生命案。原来洗劫羌地只是掩人耳目,他们的目的原本就在此地。说不定,抽取孙尚的魂魄,亦是早已谋划好的。诸羌擅长炼器,而炼器的手段往往十分狠辣,动辄损害人命,抽取人的魂魄作为器灵的事情并不少见。这神农鼎,与师承药王孙思邈的孙尚倒是绝配。”
这个解释倒是具有一定合理性。小辈们不禁用钦佩和赞赏的眼光看向姜子晋。魏无羡也在心底讶异于姜子晋的分析能力,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魏无羡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冷静。
孙尚和阿松的死固然令他愤怒痛心,但化丹赵氏暴露得太早太过明显,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们明明可以顺手将阿松的魂灵毁去,销毁掉所有证据,让众人根本找不到一丝头绪。
阿松,真的只是被他们疏忽了吗?
忽然,阿松的尸体迅速化成一摊白灰,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一颗散发着柔和的泽光的绿色莲子渐渐成形,飞到魏无羡的面前。魏无羡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颗莲子,做出了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可这莲子并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只是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众人疑惑于魏无羡听到了什么。淡淡的泽光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只见他无声落泪,呢喃道:
“好,我会的。”
突然,站在魏无羡不远处的姜子晋迅速展开折扇,扇面向魏无羡的颈脖切去。
“哈哈,原来秘境灵莲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毫无防备的魏无羡感觉到颈脖处一股冰冷锐利的寒意,姜子晋一直拿在手里的折扇原来这样不一般,扇缘处十分锋利,割喉如快刀斩麻。他连忙抽出腰间陈情险而又险地挡了回去。姜子晋趁机夺取了那枚莲子。
姜子晋一计不成,口中忽然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啸,正急忙拔剑的众人痛苦地捂住双耳。蓝忘机紧皱眉头,避尘出鞘,全力追捕姜子晋。然而姜子晋甩出折扇与避尘周旋之时,他本人却施展轻功躲开了魏无羡打出的符咒,趁机向丛林深处逃离。
避尘迅速将姜子晋的折扇切成两半。魏无羡喊道:“这个姜子晋,定然与化丹赵氏脱不了干系!我们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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