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露水的味道。
艾斯将最后一件行李放入马车中，回头默默地往向村中靠近森林的那栋尖顶建筑--怀特村教堂。
“那个混蛋，明明给他说好了时间的。”
艾斯皱着眉小声抱怨着，不一会却又笑起来。
这也是那小子的风格。
“艾斯。”
马车后转出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走到艾斯面前。
“啊，是，爷爷。”
艾斯恭敬地低下头。
“嗯，东西都带齐了吧，不要漏下什么。”
“是，已经带齐了，余下的东西，在王都都可以买到。”
“嗯，我已经招生队伍的领头人交代过了，进入王都后，先去找你叔叔，他会照顾你在王都的生活。”
“是。”
“好好努力，不要给你父亲丢脸。”
老者说着的同时，拐杖杵了下地面，艾斯的心里也随之一抖。
“我明白，爷爷。”
艾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老者的眼睛。
老者欣慰的笑着，让开半个身子。
“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村子，艾斯显得有些恍惚，心里略微有些不安。
这一走，何时能够回来呢？
听到外面传来地几乎不可闻的马铃声，赛特在床上翻了个身。
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赛特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从床下摸出一个老旧的皮袋，在手上甩了甩，口袋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穿好衣服鞋子，赛特小心地打开房门，摸进教堂大堂。身着白色长袍的里奥神父，正在神像前做着祷告，正如过去十几年赛特每天都见到的一样。
赛特从大堂的一侧，依靠着柱子慢慢地靠近教堂大门。
“呼。”
从教堂偷摸出来的赛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回头看了一眼里奥神父的背影，赛特向村子北边的森林跑去。
行走在森林中，茂密的树叶几乎遮蔽了天空，只从树叶之间的小小缝隙中透过，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斑。
赛特一边快速地在林中穿行，一边用长剑砍掉挡路的树枝藤蔓。不一会儿，一片小小的空地出现在他面前。空地中堆着一堆燃烧过的柴薪，袅袅的白烟旋转着升上天空，一名衣衫褴褛、带着破旧兜帽的男子正躺在旁边。
“嗯？”
察觉到来人，男子坐起身来，朝赛特瞄了一眼。
“原来是你小子啊，”中年且带有磁性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来。“我这才刚到没一天你就过来了，算好了时间的？”
“。。。差不多吧。”赛特走到男人面前，将手中的长剑放到地上，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这里来，不是吗？”
“被你掌握到规律了？”
赛特感觉从兜帽下射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然后转瞬即逝。男子略微低下头，打量起放在地上的黑色长剑。
“嚯，有在好好做保养嘛，跟我当时丢给你的那副锈迹般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男子伸出左手，手指在剑身上轻轻的划过，在剑柄上停留下来，随即抓住长剑，将其抛向空中。
长剑在空中翻转几圈，最终落下来，插在赛特与男人中间的地上，剑身没入土中一大截。
“。。。依旧这么锋利吗？”兜帽下传出声音非常的细微，带有浓浓的落寞之情，仿佛隔了几个世纪般的感觉。
“你说了什么吗？”
赛特刚才的注意力，从面前男子左手接触到长剑起的时刻便高度集中。虽说被攻击的可能几乎没有，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是赛特的行事准则。当长剑最终落下时，赛特才松了口气，又好像听到了什么，于是向男子询问，并开始重新打量起他来。
破破烂烂的服饰依旧没什么变化，一如八年前这个人出现时一样。鞋底上的泥土中夹杂着树叶与草丝，而绑腿也是一副稍微被打湿的样子，说明男子并不是顺着大路过来，而是穿行在森林之中。
察觉到赛特的目光，男人干笑一声，从自己刚才的沉思中醒过来。
“咳，你来干嘛，就为了过来看看我？”
“你想多了吧？”赛特从包裹中拿出一件白色的东西，放到男子的面前。“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你一个穷山村里的小鬼，和我一个身无分文的臭乞丐能做什么交易？哈哈哈。”
男人放声大笑，但没过多久，笑声就消失了。他伸手抓起面前的白色物件，随后用力一振，将其铺展开来。那是一张大约有四个壮汉体型那么大的皮毛，握在手中的部分并不厚，但却能感受到温暖。白灰相间的柔顺毛发，甚至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明亮。没有闻到异味，说明皮毛被人进行过除味除虫的处理。更让人惊叹的是，四个略长边角，拼接起来大概都有整张皮毛的三分之一大，足可见皮毛原主人的强壮。
男子忽然想起来，前几年在怀特村西方的戈尔山脉中穿行的狼群，今年他过来时却并没有再看到它们的痕迹了。
“芬里尔巨狼吗？”
“是叫这个名字吗？”赛特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想起去年冬天去戈尔山脉中进行狩猎时，遭遇到狼群，陷入的绝境，最后，甚至遇见皮毛的主人，在生死边缘中将其杀死的事情。
居然连名字都不知道就下手了？
男人看见赛特的窘样有些吃惊，毕竟是连现在的自己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的猎物，居然被面前的少年干掉了？而这个小鬼连自己的对手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总，总之，我想用这个来换你的剑。”
赛特指了指巨狼的皮毛，又指了指插在地上的黑色长剑。
“。。。芬里尔巨狼，相传是上古时期，魔狼芬里尔的后裔，通人性，但却残忍好斗，带有略微的魔力。。。”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赛特打断男子的说明，俯下身体，将脖颈处的衣物拉开。“这家伙在我身上也留下印记了。”
男人看着少年脖子处一直延伸到背后衣物内的两根手指那么粗的伤疤。
“你没死掉也真是个奇迹。”
“我也这样觉得。”
“那么，用皮毛换了我的长剑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打算出去走走，到处看看。”
“哦。”男人意味深长地拉长着音调，同时又用一种戏谑的口气和赛特说道：“你不会以为干掉了一只体形巨大的野兽，就能够四处闯荡，屠杀邪龙，拯救一国公主，成为传奇人物了吧？”
“你当我傻吗？”赛特不耐烦地轻轻踩了踩地面。“首先，我自己有多大本事，我很清楚。其次，我对公主没什么兴趣。”
那还真是遗憾呐。。。
男人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只是想在大陆上游历一番，长长见识。”赛特说着，摸了摸鼻子。“。。。顺便，嗯，赚点小钱。”
原来如此，男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先告诉你，冒险家可是高危职业，现在大陆局势动荡，各个国家之内又有邪教在活动，各方利益混杂，冒险家工会中立态度不可能维持太久。有时候，你的委托人就是你的敌人也说不一定。”
“关于这个我自己当然会注意。”赛特斩钉截铁地说。
沉默降临，两个人仅仅是隔着兜帽对视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发声大笑，惊起附近森林中的飞鸟。
“嘛，也没什么不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什么的。”男子恢复了之前随意的态度。“我只是随便的指导了几下你，又不是你的老师什么的，这种事情你高兴就好。”
“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呢？”
“嗯？啊，那个啊，就当做我对你的投资吧。”
“我可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喂，喂，你看我还能用这玩意儿吗？”男子掀起斗篷的右边，露出本来应该有右手的地方。“这东西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拿着当拐杖都还嫌重呢。”
“是吗。”赛特多年前就知道男子没有右手，想必过的也是很辛苦，也不愿多谈。“那么，我就暂时拿着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别说的这么早，孩子。”男子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赛特以为男子想起了独臂的事情，也不搭话，将铺开的皮毛整理起来，放回背后的包裹中，站起身来，去取长剑。
“那张皮毛，拿到大城市去卖应该挺值钱的，但是我建议你自己留用。”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答应我，那柄剑不要弄丢了，它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赛特看着男人，点了点头，而后者则像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赛特拔出插在地上的黑色长剑，背回背上，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在进入森林前，赛特最后向乞丐望了了一眼。
“后会有期。”
乞丐随意的挥了挥手，又好像是在赶着什么东西。
赛特进入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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