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对父亲的大打出手,我的忤逆不孝已是满城风雨,有人将我作为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不管我在何时何地,曾经认识我的,亦或是后来认识我的,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人前人后,我抬不起头来。
在漫长的期待煎熬中,我终于踏进了报名参工的劳工科,四川人竹根亲,走进劳工科,接待我的是我的“姑父”,他是劳工科长。
姑父见我,满脸不悦:“你这孩子,该说点你什么好呢?”
“姑父,我想报个名。”
“大学不去上啦?”
“我妈说,大学四年可能要花一万五千多块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你还真有点脾气,那把你的身份证和待业证给我吧!”
“我只有身份证,没有待业证。”
“没有待业证就没有参工考试的资格。”
“待业证要到什么地方去办?”
“今年的待业证统一办理时间好像过了,你去多种经营公司问问林经理吧。”
我不认识什么林经理,于是我来到供应科找我的大志叔叔。
大志叔叔是一个个子矮小,业务素养极高、口碑爆棚的老好人,他一见我的到来,便喜笑颜开地将我迎了进去。
“必然,有什么事?”
“大志叔叔,我想找您帮个忙!”
“说吧,要我帮个什么忙?”
“您认识多种经营公司的林经理吗?”
“认识,他就住我隔壁,昨天去矿务局里开会去了,中午要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想求他帮忙办个待业证。”
“必然,你真的不去上大学了?”
“不是我不想,我妈说四年大学估计要花一万五千多。”
“上次你动手差点掐死你爸,你爸所到之处没说你一个好字,这个影响在整个矿区都传开了,都在说你忤逆不孝,以后做事,可别再这么冲动。”
“我知道错了,我也挺后悔的,我已经给他道个好几次歉了。”
“你爸可能一时半会儿原谅不了你,这考上大学不让上,实在有些可惜呀!”
“叔,我想早点自己养活自己,你替我给林经理说说好话,让他帮忙给我办个待业证吧。”
“这是家里的钥匙和早上买的菜,午饭就交给你了,等林叔叔中午回来,我当着你的面给他说。”
午饭时间,林叔叔如期而归,他一边用钥匙开着自家的房门,一边朝着大志叔叔家里吆喝着:“大志,有没有多的饭菜?”
“有有有!放了东西赶紧过来!必然,快去给林叔叔拿副碗筷!”
我急急忙忙拿了碗筷、盛上米饭,满脸书生气的林叔叔走了进来:“哟!家里来客人了?”
大志叔叔满脸乐呵呵地:“什么客人,我侄子必然!”
“必然?就是你说的那个刚考上大学的必然?”
“就是他。”
林叔叔一边拿起碗筷,一边对我说着:“听说你差点掐死你爸?”
我默不作声,端着饭碗、拿着筷子的大志叔叔笑呵呵地替我解围:“老林,必然跟他父亲动手,也不全是他的错。”
林叔叔边吃边说着:“天底下只有不对的儿子,哪有不对的老子?儿子打老子,那叫忤逆不孝!”
大叔叔苦口婆心地说道:“老林啊,凡是得讲过前因后果,你说是吧?按我说,这事他父亲过错在先,必然也是一时冲动才犯下这么个大错。”
林叔叔一边埋头夹菜,一边说着::“他父亲有什么错?”
大志叔叔一边吃着一边默默地对林叔叔说着:“有什么错?先前,必然他爸和他妈默认了一桩婚事,那女孩叫欧阳芳华,今年大学刚毕业,是必然的实习老师,后来,他爸妈反悔了,所以才发生了这么些事情。”
大志叔叔说完话,林叔叔看也不看我一眼,用审问似的腔调审问着我:“你爸为什么反悔?”
我暗自长长地吐了一口起:“我爸妈喜欢我表妹,所以希望我和她分手。”
林叔叔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你爸妈希望你和你表妹将来能结婚?”
我默默地回应着:“大概是吧。”
“是亲表妹吗?”
“是!”
林叔叔一听,顿时冒火:“这不是扯淡吗?!法律上禁止近亲结婚!”
“老林,必然想参加今年的招工考试,待业证还能不能办?”
林叔叔生气地看着我:“大学不想上啦?”
大志叔叔赶紧替我解释:“不是必然不想去上,她妈说四年大学要花一万多块钱,可能有些舍不得。”
“供养孩子上大学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待业证的事情先放一放,明天我找他爸谈谈。”
大志叔叔表面乐呵,内心冷冷地对林叔叔说道:“老林,估计没啥用,你还不如答应给必然把待业证给办了!”
“等我明天找完他爸再说,倘若他爸真的不让他去上大学,办待业证的事我包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叔叔就守在了我父亲上班的必经之路上,两人没几句话就吵了起来,父亲最终没有答应让我上大学,林叔叔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中午时分,我如约来到大志叔叔家里等待林叔叔的回复,一见面,林叔叔张嘴便骂我父亲不是东西,大志叔叔见林叔叔异常生气,于是劝慰道:“老林,别生气了,必然可能没上大学的命,我还是拜托你帮必然把待业证办了算了。”
林叔叔看着我:“一寸免冠照片两张......”
“有,林叔叔!”说完我从上衣口袋里掏着照片。
“工本费四十,有吗?”
“现在没有。”
林叔叔没好气地:“没有?没有就喊你爸拿!”
“林叔叔,我......我自己有,只是今天没带在身上。”
“你自己有?你哪来的钱?你爸要是不拿这钱,我替你给!”
“林叔叔,钱你先帮我垫着,过几天我就给你送来。”
我确实没有钱,但我不能让林经理为我办事还往里面搭钱,回家路上,我满脑子搜索着可以借钱给我的对象;经过多次的衡量,我觉得雨薇会借给我的,于是,我来到镇上的邮电所,拨通了雨薇车间的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询着我:“你找谁?”
“我......我想找一下雨薇。”
“雨薇上夜班。”
“哦,谢谢!”我失落地挂了电话走出邮电所。
从邮电所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我在昏昏沉沉、漫无目的中不知不觉地踏上了曾经和雨薇走过的矿山公路。
夜色渐浓,秋风阵阵,阴雨霏霏,我用忧伤的内心支撑着无力的双脚行走在曾经和雨薇走过的铁路上,我有些想念雨薇,那种想念,已经没有了分手时痛彻心扉的思念。
没有痛彻心扉的思念并不是因为我彻底的放下了我对雨薇的这段感情,而是因为在这短短的数月之内,每发生的一件事情都在让我招架不住,我似乎在种种忙乱中忘记了她的存在。短短数月,我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我的精神与身体每天都在遭受着严重的考验与摧残,我心力憔悴。
憔悴,泯灭着我对爱情的渴求,淡化着我对雨薇刻骨铭心的思念,那时那刻,我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爱一个人,我心有不甘地祝愿着雨薇一切安好。
思念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想念也不只是淡淡的忧伤与牵挂,想着想着,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和父亲发生冲突以后的日子,因为我羞于见人,我害怕被人瞧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似乎变成了一只早出晚归的动物。
从和雨薇走过的铁路上回来,小镇已是灯火依稀,路上行人很少,街灯散发着要死不活的光晕,不休不止的秋雨湿透了我的全身,阵阵秋风让我从浑浑噩噩中变得从未有过的清醒,我饥肠辘辘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镇街道上,此时,一辆军用三轮摩托车从街道的拐角处发着轰鸣声窜了出来,强烈的车灯灯光霎时亮瞎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走向街边,单手遮挡着着强光的刺激。
军用三轮摩托车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必然娃子,衣服都打湿完了你还在外面走?”
说话者是表叔公,他是带着两名公安出来走街串巷巡逻的,我没有理会表叔公,迈步前去。
表叔看着我的后背说着:“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走,你就不怕遇上坏人啊?”
我驻足转身回头回应着表叔公:“表叔公,这世上还有比我坏的人吗?”
表叔公恨铁不成钢地:“你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
我转身回头,不屑地回应着表叔公:“我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不然你怎么会让人给我戴上手铐抓进派出所呢?”
表叔公理直气壮地盯着我:“我那还不是为你好,为你全家好!”
表叔公话音刚落,我便忍不住朝着表叔公一阵指责:“你是我全家人的长辈,你要是真为我全家好,你就该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句公道话!”
“天下没有不对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子孙!”
我被表叔公的“天下没有不对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子孙!”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少顷,我掏心掏肺地朝表叔公嘶吼般的诉说着:“我们家现在需要一个明白人,我们家现在需要一个主持公道的人,不然,我们家早晚是要四分五裂的!”
我在掏心掏肺的嘶吼、渴望中泪水横流,表叔公沉默着,我一抹满面的雨水与泪水,转身踏着雨水而去。
我神情恍惚地走着,一名姓王的实习公安在表叔公的指使下拿着一把雨伞急急地跟了上来,他是表叔公派来送我回家,顺便开导我的。
雨越下越大,雨水无情地浇灌着我的整个身体,王公安打开雨伞替我遮挡着无情的大雨,我站住脚,看着他:“别跟着我!”
比我大几岁、穿着雨衣的王公安并不生气,他乐呵呵地对我说着:“你表叔公让我送送你,听人说你不去上大学了?”
“是!”
“有点可惜。”
我用满是眼泪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反问道:“只是有点可惜吗?”
他叹了一口气:“考个大学很不易,考个名牌大学更不容易,当然很可惜!我父母为了供我上学,三间土墙房子卖掉了两间,今年公安校毕业,现在在你表叔公手下做实习公安。”
“我投胎投错了,命不好。”
“走,我送你回家。”
“你是个好人,我想求你个事。”
“什么事?能帮的,一定!”
“我要参加招工考试,办待业证需要四十块钱,拿到第一笔工资还你。”
“出来巡逻没带钱,明天你自己来所里拿行吗?”
“行!”
第二天,我顺利地从王公安那里借到了四十块钱,一周之后,林叔叔在责怪、声讨我父母的“滔天罪恶”声中将待业证交到了我的手里,不久,我如愿以偿地通过了父亲单位一年一度的招工考试及身体检查,我默默地坚守着我最后的坚强,等待着参工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拿到参工通知书和上岗培训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了,但我快乐不起来,因为我的快乐没有人来与我一起分享。
从单位培训回来,老远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糖酒公司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母亲在电话上与小舅吵架,吵架的原因是弦子表妹回家后不久就堕了胎,说让她怀孕的那个人就是在树林里找到的那位同学,小舅责怪母亲没有照看好弦子表妹。
母亲与小舅的争吵我装着不知,那一夜,我静静地窃听着隔壁房间父亲母亲的嘀咕,嘀咕后的最终结果是知道自己上了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当,是她害得我们家四分五裂,父子成仇。
过完国庆,我就该正式上班了,国庆头一天晚上,我高中的英语老师突然来到家里,询问我的母亲我为什么没去上大学,说现在去还来得及。
父亲母亲开始后悔,母亲敲开我的房门,问我是否愿意继续上学,我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如果当初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雨薇就不会去选择别人。
半个月的新进职工培训结束了,我拿到了全月九十六元的基本工资,单位给我安排了宿舍,一张床和一个存放衣服的柜子,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答应过王公安拿到第一笔工资就还与他钱,我自认为我是一个响当当的守诺之人,上午拿到工资,下午我便急匆匆地赶往派出所还与人钱。
还了王公安借给我的那四十块钱,我便回家收拾行李,父母没有在家。
没有在家正好,我用褪色的牛仔包装走了我念高中时秋冬所穿的几样衣物、一个洋瓷碗和一把吃饭用的勺子,走到街上,我遇见了回家的母亲。
遇见母亲,我并没有驻足,我决绝地对母亲说了一句:“妈,我走了!”
母亲站住脚,欲言又止,她用迷茫的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带着老死不想往来的心情决绝而去。
我的恶名已是天下皆知,弃学参工也引来不少人的争议。我背着褪色的牛仔行李包回到单位宿舍,杨老工人和我一同参工的小姜正在替我弃学参工感到惋惜,对我父母表示不解。
正吃着晚饭的慈眉善目的杨老工人见我走进,满脸乐呵、爽朗地朝我喊着:“必然回来了?!”
小姜是一个性格乐呵的随性之人,看上去他刚吃完饭,正抽着香烟,他见我进来,乐呵呵、笑嘻嘻地对我说着:“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在说你!”
我边走到自己的床铺边放下褪色的牛仔包,边假装没有听见他们先前说了些什么,反问道:“说我什么?”
小姜毫不掩饰、口无遮拦地对我说着:“整个掘进队都在说你考上大学没去上可惜了!必然,我不是挑事,我要是考上大学,我爸妈砸锅卖铁也要让我去上,我看你就不是你爹妈亲生的!”
我没有回应小姜的口无遮拦,杨老工人立时打着哈哈说道:“小姜同志,你就生怕事情搞不大!”
小姜仍旧满脸乐呵、口无遮拦地对杨老工人玩笑道:“杨老师,我说的是事实,我啥子又生怕事情搞不大了嘛?”
杨老工人打趣地回应着小姜:“你还不承认你生怕事情搞不大?!”
杨老工人说完小姜对我说道:“必然,我刚才上楼看了一眼排班表,好像你今晚上夜班,你一会儿上楼再去确认确认。”
杨老工人的话音刚落,随性的小姜看着我说道:“必然,不用确认了,我们仨今晚都是夜班。”
知道自己要上夜班,我赶紧拿了单位发放的餐卷赶往食堂吃饭,当我从食堂吃完饭回来,杨老工人和小姜早已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地为夜班养精蓄锐了。
早上八点半去劳保库房领取劳保用品,十点去财务室领取工资,下午步行到三公里以外的派出所还与人钱,再收拾行李步行三公里回到我的安身立命之所,一天的忙碌让我显得有些疲倦,我在杨老工人和小姜的鼾声如雷中倒头睡去。
睡梦中,我梦见雨薇,梦见雨薇把我带回家见父母,看上去,她的妈妈非常喜欢我,她杀鸡杀鸭,我想搭手帮忙,她疼爱不允,并让雨薇陪我游玩;我和雨薇嬉笑追逐乡间小路,牵手嘉陵江水,相依相吻于夕阳西下。
夜班是从晚上九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结束,晚上九点是排班时间,不到八点半,我就去到了排班室,上夜班的工友陆续到来,他们用信手拈来、出口成脏的粗俗语言相互友善地打着招呼,相互拿着对方的女人开着各种俗不可耐、难以入耳的玩笑话,面对这些粗俗,我有些不习惯,我有些瞧不起他们。
晚上九点,排班室里仍是吵哄哄、乱麻麻,井下值班长“乔老爷”拿着点面册走进了排班室的讲话台前站定:“大家安静了,现在开始排班点名了!”
“乔老爷”的话并没有让所有的人安静下来,两个老工人仍旧不管不顾地开着对方的玩笑,坐在他们俩身旁的另外一名老工人一边扬起手中的白布手套打向玩笑着的二人边打趣地吼道:“你两个还在吵!乔尖脑壳要点名了!”
“乔老爷”一听,满脸不悦地回应着:“你妈卖P,你龟儿子才是尖脑壳!”
“乔老爷”话音刚落,满屋子哄堂大笑。
一阵哄堂大笑之后,井下值班长“乔老爷”开始点名,“乔老爷”点名的声音是清脆的,回应的声音是洪亮的,当“乔老爷”喊到我名字那一刻,我如同掉进了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我的颜面扫地,我自持清高孤傲的自尊心霎时被“乔老爷”的点名摔得细碎。
由于我没有及时回应“乔老爷”的点名,“乔老爷”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询问着“必然?必然来了没有?”
我埋头回应着:“来了!”
一声“来了!”之后,排班室里的一双双眼睛搜寻而至、顿时聚焦,有人说我忤逆不孝、有人为我放弃大学来参加工作说着“可惜可惜!”
排班结束,夜班人群纷纷迈开大步,朝着井下工作场地一路“乒乓”开进。因为小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听父亲说过“拉船的人是死了没人埋,下矿井的工人是埋了没有死”、“井下工人挣的钱,爹吃不得,妈吃不得,老婆孩子吃了拉痢拉血”,加之我对井下环境的陌生,我跟随大队人马紧追慢赶,一路恐惧前行。
来到工作地点,由于我对井下工作的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我见班长正在矸石堆旁拉扯着拔沙机的钢绳,于是我上前搭手,班长是个实在人,和我一样地不苟言笑,他见我搭手帮忙,霎时止住我:“工具箱旁边有一堆黄泥,你去捏两撮箕炮泥。”
我不知道什么叫炮泥,还好,走到工具箱旁,那里剩下几条捏好的炮泥,我借用头顶安全帽上的矿灯灯光,在潮热而龌龊的空气里,在抽风机、拔沙机、打眼风锤以及往来运输矸石的矿车发出的焦躁声中如法炮制着。
我专心致志地捏着炮泥,一辆机车拉着一列装满矿石的矿车蛇形而来,机车车灯散发出的强光将我暴露得淋漓尽致,井下值班长“乔老爷”从最后一辆矿车上跳了下来,看上去他是有意朝我而来的,他从我的身前绕过,走到工具箱前一屁股坐下:“小伙子,第一天上班习不习惯?”
我埋头捏着炮泥,拧巴地回应审视着我的“乔老爷”:“今天不习惯,明天不习惯,总有一天会习惯!”
“乔老爷”边将头顶上的安全帽和着矿灯一块取了下来,边慢悠悠地对我说着:“考上大学没去上,是不是觉得可惜了?”
我捏着炮泥,默不作声。
“乔老爷”见我不说话,侧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我认识你爸!”
“是因为他替我宣传我的忤逆不孝而名扬四海的吧?”
“小伙子,看上去,你和你爸之间的矛盾不小啊!你爸人不坏,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屁眼,他属于不懂人情世故融会贯通的那种人。”
“看来你很了解他。”
“你爸曾经在长白山、大兴安岭、小兴安岭打过国防坑道、剿过匪,你爸在部队工作踏实,可惜了!你爸要是肯留在部队,估计自己现在都当团长了。”
“乔老爷”的话音刚落,我便愤愤不平地说道:“在他的意识形态里,当军官是一份职业,专业回家当工人也是一份职业,都是挣钱养家讨生活。”
“一九七二年,国家贫穷生活紧张,矿长见你爸为人传统正派,就让你爸当了矿里的伙食团长,没曾想,矿长想多吃一份肉,你爸就是不肯,还说矿长多吃一份,别人就要少吃一份,后来你爸喊矿长和他打一架,说如果矿长打赢了,就把自己的肉给一份给矿长吃,结果矿长肉没吃上,还被你爸摔了个仰面朝天,害得矿长无地自容,你爸从此就走背字,历届这么多的矿长都知道你爸是个正派人,但都不敢重用他,这倒好,现在落得当个小工人,你爸这人吧,总干些自毁前程的事!”
我狠狠地捏着炮泥,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有权力自毁前程,没权利葬送别人的前程。”
“必然,既来之得安之,好好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既然能考上大学,相信你在单位上同样能干出成绩,是金子早晚发光!”
“乔老爷”似乎很看好我,他说完话,爽快起身,带上安全帽朝着班长工作的方向走去。
“乔老爷”刚走出没几步便站住了脚,回头看着我说:“必然,改天我请你上我家喝酒!”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乔老爷”的邀约,于是装着井下老工人说话的腔调敷衍着:“好啊!那你先告诉我你是准备嫁姑娘还是娶儿媳妇?我好事先准备一份薄礼呀!”
“乔老爷”霎时高兴,朝着我便是一阵打趣地说到:“在家里吃饭嫁什么姑娘娶什么儿媳妇?我给你做媒!”
说到做媒,我顿生失落,我想起了下午所做的梦,梦见和雨薇嬉笑追逐乡间小路、牵手嘉陵江水、相依相吻于夕阳西下的美好情景。
梦是美的,现实是残酷的,我真不知道我的情该归何处,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雨薇此时在干什么呢?也许是在夜班的工作岗位上,也许......也许她已经躺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我确定雨薇不是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子,但我怨她不是一个有主见懂珍惜的女人,我的一片痴情换不来她的坚持与等待,等我上完大学娶她为妻,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我爱着她、我怨恨着她!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眼泪在偷偷的下流。
俗话说得好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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