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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屿记 第一章.古寺

清晨,古老的寺院还未出现晨光,万物死寂。院中弥漫着清雾,鸟叫从枯木上传出,一声一声,显得凄凉。院中有一口古井,一条青石子小路从井口通向院门,还有一条通向围成这院落的老旧房子。造房的木头,已经朽成棕黑色,霉斑点点,散着腐臭。房前,一棵粗壮的大树支起一片微亮,满树的花,泛着微微的红色莹光。

忆儿从木头房子中出来,在青石子路上懒懒挪动步子,她一手拖着一个棕黑色的木桶,一手搓揉着惺忪的睡眼,嘴里碎碎念叨着。她单薄的睡裙抵不住清冷的晨气,不禁打了个寒颤。停下来,低声嘟囔几句,又眯起眼睛向井口挪动。

好不容易挪到井口,忆儿深呼一口气,使力提起木桶往井中一扔,又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睛。坠落的绳子绊着她往前一个踉跄,她顿时惊得清醒,双手慌忙一抓,拉住绳子,再用力稳住绳子,把木桶缓缓往下放,听到咚一声之后,又小心翼翼把满水的木桶提起,放在脚边。忆儿长舒一口气,终是忍不住抱怨出声:“这破庙,中元节做个鬼屋耍乐倒还合适得紧,自带阴风鬼叫,且不用小厮排演!”。

忆儿抱怨之时,老房子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花一般的女子迈出门坎。她不似忆儿般发饰凌乱,已用几缕头发简单挽髻,其余自然披散,垂至腰间。也不像忆儿般满脸倦容,她神色清醒,眼神清透,瞳仁大而明亮。一袭过膝白纱衣外衬着淡绿色长裙,裙脚随风飘动,裙面轻如蚕丝,薄如蝉翼。一条丝绸从腰间系过,末端吊着半块玉佩,玉佩赤红如血,莹净通透,内含乳白云絮,淡淡散发一圈绛红色的诡异光晕。

忆儿一见这女子,俏皮一笑,快步迎上,讨好式的轻声问道:“好主子,今儿已是来这破庙的第三天,你也算尽了心,我们这就回夤夜大殿了,好不好?”说着,又递上过水的丝帕,哄到:“这庙败的也有些时日了,你要寻的人活着也早搬了,谁会在这苦住?这没人住的地儿,又冷又潮,你自小没受过这般苦,如果受凉,如何是好?”说着,忆儿撩起女子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替她挽髻,一边小声嘀咕:“再者,你本就是偷跑出来,再留几日待族长发现,我可不能担待”。

忆儿本是住不惯这破庙,却一边说着,一边真担心起来。她自小被卖到夤夜大殿,成为熙月的贴身侍婢,虽被熙月如姐妹般爱护,却深知做为侍婢,喜悲全依附着主子的安康喜乐。一旦主子有一丝闪失,她便成了剥了壳的虾蟹,失了护甲,全剩软肉。此行前往古寺,本是熙月私自前往,只带了她一个侍婢,此古寺地处深山,院后三里即是森林,甚是危险,虽有贴身侍卫首俿在寺外暗守,却不能确保万一…忆儿思索,需尽快劝了熙月回程为宜。

“昨夜,首俿巡寺完出院门前,告诉我一辛秘”忆儿压低嗓子,俯贴在熙月耳边,故作惊恐说到:“这院后的森林里——传说有过狼族!”说着,她抬眼瞄向熙月,见熙月面无惧色,又垂眼哽咽道:“忆儿自小命苦,素又胆小,只跟了主子你才刚过了几年好日子,不想…就此命绝啊”说着,抬手硬擦了两滴干泪。

听到忆儿抽泣,熙月不禁一笑:“这森林里哪有什么狼族”,这院后的森林,她再熟悉不过。八年前迷路在此,之后时常梦见的,都是那日森林里的场景。盘根错节的大树、湿冷的空气、银发紫眸的那个孩子…可这如何与忆儿说呢。熙月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若怕,就让首俿送你回去,我需再留几日”。

见熙月还有久住之意,忆儿满腔疑惑又不敢深问,只好佯装生气,大步流星回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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