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武则天册封宸妃以来，李治除了半月之日以及一些典庆之时，也就那几日与王皇后做伴，偶尔留宿在萧淑妃那里，除此以外，几乎夜夜在宸妃的寝宫里逗留。
李旦不清楚，却也猜得到，后宫定然是人人侧目，对武则天的专宠，肯定是嫉妒无比又无可奈何。
这次家宴的主角是李治之姐——高阳公主。
此次难得来京，李治也是为其操办了一番。不过，即使李世民走了，这位公主的架子也依旧不减当年。
李治与王皇后都已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着，她却迟迟不至。
因这几天都是前皇太子的忌辰，不宜过于操办，宴席便开在了宣政殿。
宣政殿，原本只是所颐养的一所小园子，只是因为李治批阅奏折倦累之时，喜欢在这里偷偷闲，闲暇之余，改了名字而已。
因为临湖的缘故，在这里讲话，声音清亮悠远又少嘈杂。
如今殿中原本的雕龙案几已然撤了下去，正中摆着浮龙宴桌，面北朝南，王皇后并肩坐在李治的身旁。
王皇后身着绀色蒂衣，妆也画得极淡，眉目端然的坐在李治身边，与人说话，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只是今日，她的微笑莫名地让李旦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仿佛李旦脸上的掌印一般，让人心冷。李治对她虽然客气尊重，但终究没有对武则天那种恩爱之情。
而另一个名字叫做李忠的人，未过多久，似乎已经被人遗忘地干干净净了……
入宫十几年来，王皇后一直没有得到过皇帝的专宠，也从未诞下龙嗣。
有生下一男半女，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说皇后已经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这么些年来，王皇后名为天下共母，实为握在李治手里的一张牌。
有王皇后在手，太原王氏便会有所忌惮，同时也掣肘着关陇集团的动作，李治的皇位也会越加稳固。
未过多久，王皇后就注意到了他，看着李旦的脸颊，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李旦向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后者反应过来后，似有所悟地向他点了点头。
李治的姐姐，高阳公主的位子空着，直到开席也不见人来，李治只是笑语：
“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身旁的王皇后少不得陪笑，反倒是排在第三位的萧淑妃脸上不由得露了鄙夷的神气，察觉到的王皇后也只作不觉。
一如上半天，武则天也只是淡淡妆扮了，在那里默默而坐。
家宴几近开席之时，高阳公主才姗姗来迟。
有人不禁皱眉，因为这是不合礼制的，但李治却像没事人一样，固然没有人跳出来抓住这件事。
看着一干人凑到一间殿里，甚至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却怀着不同的心思。
李旦的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今日恐怕有一场好戏要看。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要把自己的戏演好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旦带着刘允坐到了殿中为他准备的席位前。
“母妃，皇兄……”
在那里，李旦见到了脸色难堪的李弘。
武则天也还是起初那副平淡神色，不似李弘那般毫无心机。
李旦知她，却也不由得对她愈发敬佩起来。
即使武则天心里对李旦恨得牙痒痒，却不能在李治面前失了神色。
要不然就算筹谋了什么也不便周全行事，决不能因一时气愤而因小失大。
所以在李治面前，她只一味显出贤惠温良的神色，与李治说笑，自个心里也清楚，这么个演戏是如何的辛苦难捱，为保全这份贤淑，竟连一分恨意也不能说，不能露。
李旦感慨之余不免佩服她的功底。
无论何种争斗，即使是她占尽机锋，可是无论赢与输，她几乎从不表现在脸色上，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而这淡定之下，是怎样的可悲与坚毅，要在日复一日的清冷月光里磨蚀和坚定成这副看似亲近，实则淡漠的雍容……
这样想来，倒还不如萧淑妃多了份真实，多了份可爱……
当然，如果真的如萧淑妃那样，李旦也会多一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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