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上面的字,可都识得?”
“奴才贱名刘允,入宫前,家父是个私塾先生……上面的字,奴才识得几个……”
李旦心想果然如此,果真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
刘允的脸,已经被吓得惨白。
也看不出他脸上究竟是何神情,不过刘允的眼中却是交杂着恐惧、震惊和混乱。
见李旦不说话,刘允只以为是难逃一死,忙不迭地爬了过来,伏到他的脚边语无伦次哭喊道:
“奴才刚刚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翻看殿下东西的意思……奴才,奴才的父亲,以前曾经给奴才讲解过这本书……今日,今日见此书……睹物思人,这才……”
见刘允吓成这个样子,李旦干脆上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随口笑道:
“不就是看书么,我这书房又没什么禁忌。”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刘允还是满身冷汗,直到李旦坐下,他的双腿仍旧直打哆嗦,暗自痛悔自己失心疯了,居然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你是何处人氏呀?”
“入宫前,奴才就居在长安……”
“哦?”李旦流露出颇有兴趣的神色,问道:“那你家人……”
话未说尽,李旦怔了一怔,隐约明白些什么,不自禁地从心底里生了悔意。
刘允本一心揪着会不会治罪于他的事,骤然听李旦提及父母一事,心头猛地一酸,勾起伤心事。
然而面上却流露不得,只用力低头掩饰自己哀戚之色,低声回道:
“回殿下的话,入宫前,奴才的父母亲均已病故……”
李旦只是沉默,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旦将那卷刘允丢在地上的《孝经》递了过去。
“孝,开始是事奉双亲,长大后是事奉君王,最终是修身。你虽无了双亲,但若就此书来反省自己的过错,顺从其美,纠正其恶,按此行事,完全能够事奉好君主,做好臣子了。”
“这《孝经》就留给你吧,好好研习,别辜负了
你父亲的教导。”
对于这种出于意料的举动,刘允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到上前傻乎乎接过,他仍旧有些呆呆愣愣的。
借一个宦官书,这种事情是哪个皇子会做的么?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跟在殿下身边?
不止是刘允,就连那两个站在一旁的内侍也是有些懵逼:这偷看,还偷出机缘来了?
原本只想苟求一命的刘允,终于反应过来,重获新生的喜悦感瞬间淹没了他的全身,不由得喜出望外,只是连声道:
“谢陛下!谢陛下!”
回到寝室的李旦,遣下了服侍更衣的宫女,将自己独自关在寝室里,脱下了灵服,换上自己那件最华美的金黄色的朝服,然后又不厌繁琐的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又脱下。
李旦凝视着镜子里自己年轻的脸庞和身体,想起自己在李治面前演的“孝子戏”,又联想到方才提及刘允父母时,突起的悔意。
他在演戏,扮“孝子”。
李治又何尝不是在卖“慈父”的戏码?
方才,他虽在李治面前落泪,但是又有几滴是真心的?
哭这种事情,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必须掌握和熟练的一项基本技能。
诸如日本的“跪歉”文化,北棒的“哭泣”文化一般,均是政治场上的必备技能。
不会哭,不懂哭,那就只能说明你不合格。
虽然,李旦还无法做到随心所欲,想哭就哭。但是离那种程度,也是着实不语了……
想想与李治相处时假惺惺的“皇室父子情”,再想想方才对刘允的怜惜……
一个是父子之情,一个只是主臣之交。
怎么,亲父子还比不过主臣情呢?
对镜自照,看着镜中的容颜,李旦反复摩挲自己的脸颊。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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