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
深蓝色而晶莹剔透的血。
仿若熟睡的婴儿，安安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没有什么承载的器皿，没有任何的依托，诡异地浮在半空之中。
血滴的下方，一本黑色的书籍平平地摊开，摊开的两页中除第一页有一行字外，其他都是触目惊心的空白。
而唯一的一行字居然不是用墨写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小黑颗粒堆叠在一起构成了这一行立体的字。
“既然夺走了光明，那么你究竟又会给我什么补偿？”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少年轻柔的声音，语气中却满是阴狠锐利，一点没有声音的柔和，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白衫少年的面色上染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修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在他周身，空间微微泛着涟漪，继而一股灵力的波动从白衫少年单薄的身子里涌出。
“当——”
一声脆响。
像是蛋壳被打破般的清脆声从洛歌体内传来。
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澎湃，洛歌苍白的面庞上掠上一抹笑意。
“开灵五段”
“三年磨一剑，终于开灵五段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重见光明”。
洛歌缓缓平息灵力的波动，空间也重归于寂然。
他沉思片刻，右手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磅礴的灵力凝聚在指尖却并未透出，显然，开灵五段还做不到灵力外放。
灵力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开始聚集在洛歌的右手，青筋暴起，每一根血管里似乎都充斥着灵力。
“嗒——”
一滴汗水从洛歌白皙的下巴处滑落至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在洛歌的催动下，体内的灵力疯了一般似的涌向洛歌的右手。
他白皙修长的五指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迅速膨胀，变大，血液似乎就要涌出来。
“还差一些，给我聚”，洛歌低声嘶吼道。
“结——”
“砰——”的一声响，五指竟各自被生生逼出一滴血来，自指尖暴射而出，结作一个与方才洛歌手势一模一样的印。
“呼”，洛歌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抬起尚在流血的右手，隔空按在了血印上。
一阵被撕裂的痛感泛上脑海，洛歌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已经完全模糊一片。
洛歌在清醒和模糊中努力挣扎着，他知道，自己一旦昏过去，三年的努力就算白费了，而光明，估计也永远见不到了。
右手渐渐和血印重合，洛歌艰难地抬起左手，似乎操作了百万次一般，随意而精准地落在一行凸起的立体黑色字体上。
左手缓缓移动，洛歌随着灵力的波动一字一字念出早已熟读不下一万遍的字。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轰——”
深蓝色的血滴像是受到打击一般爆裂，化作星星点点，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滴，精准地落在每一个字上。
一阵天旋地转，洛歌昏了过去。
………………
“老大，老大——”
千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歌的意识渐渐恢复清醒。
只是，他没有睁眼。
紧紧地闭着，仿佛一睁开便会遇到洪荒猛兽一般。
“老大，你怎么了？”
“千羽？”
“嗯嗯，老大，是我，千羽，你怎么了？”
“没事，看书晕过去了”
“…………”，千羽觉得蛋疼，莫非，脑子坏了？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洛歌已经回过神来，淡淡道。
“可是……”
“没事，你先出去”，少了一个字，却完全不容置疑的语气。
千羽很清楚自家老大的脾性，果断地走出房间。
“远一点”，洛歌的声音像结冰一般。
千羽一个哆嗦，一阵踢踏声，不知跑哪去了。
洛歌轻轻舒了一口气。
向来不信神佛的他破天荒地举起左手高至眉心一寸处，翻转，隔空拍了拍。
他又平复了下情绪，感受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洛歌不由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怎么说也是血炼中出来的人，怎么见个光还怕了？”，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少年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
缓缓，缓缓地，他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暗。
隔着一片茫茫，依然是不见尽头的黑暗。
洛歌愣了愣，有些怀疑地重新闭上眼。
睁开。
一片黑暗。
再次闭上。
睁开。
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从眼前一直延伸到洛歌猜都猜不到的未来。
洛歌微怔。
这算什么？
洛歌的手紧紧攥起，铁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阵阵，少年却依旧没有任何感觉。
“咔嚓——”
一个木头折裂的声音骤然响起，洛歌垂下了满是木刺的右手。
桌子在摇晃了几下后，最终在一声哀嚎中倒下。
黑色的书籍应声落在地面。
房间里回荡着洛歌孤狼似的怒吼。
“你他妈玩老子呢，老子不仅失去三年的光明，又为了这个狗屁仪式废掉全部修为，重新修至开灵五段，你就只是和老子开个玩笑？”
一连串的脏话从洛歌嘴里冒出。
如果这一幕让千羽看到，定会惊掉眼珠子。
要知道，素来冷淡寡言的洛歌待人向来是温和的，虽然谈不上热情，但从未如此失态过。
可见少年的怒火有多大。
骂完之后，洛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不止房子，还有心里。
散落一地的木屑，似乎也在冷冷嘲笑着自己。
少年紧紧攥着的拳头陡然松开，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散去了所有的斗志和精力。
曾经无数次徘徊在自己脑海的场景再一次浮现。
一间只能用奢华二字描述的房间里，站着一群人，一群富态逼人，衣冠鲜丽的人。
当然，跪着两个穷人。
一个胡茬邋遢的中年男子，一个清秀质朴的少年。
一个父亲，一个儿子。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幅德行，你儿子也都是你这个酒鬼害的你知不知道？”，一个衣服鲜丽的妇人指着中年男子骂道。
“大嫂，我……”
“滚，有多远滚多远，恶心死了”，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站出来大声喊道。
“咚——”
年轻男子一脚将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踢飞。
………………
“吱呀”一声，门被一个高瘦少年打开了。
“老大，我——”，千羽探头探脑道。
“什么事？”
一眨眼的功夫，洛歌已经恢复了淡然，平淡的神情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语气中却有一股令千羽心悸的冷意。
“明，明天，道启大会，苟长老让你代他去接待新的试炼学徒。”
“…………”
良久的沉默，千羽似乎听到了洛歌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房间重新归于一片寂然，清冷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面。
冷冷清清，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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