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高地上,所有人都在庆幸灾难暂时过去,忙着安顿的时候,柱堡如林的沙地已经被河水彻底淹没。
浓浓的黑雾依然在水面之上徘徊,像是在寻找猎物的幽灵。
黑雾之中还有一个地方是光明的,那就是沙地中心神庙所在的柱堡。
它是整个沙地最高的建筑。
它的顶上,是离星空最近的地方,繁星满天的夜里,置身其上。真有一种手可摘星晨的错觉,更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肃穆。
此时,正有一幢孤立于天地之间的石房傲立在那最高处。
房子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另一个——沙地唯一活下来的纯阳人金钙砂,却清醒的忍受着毒素一点一点侵入骨髓,使每一滴血都泥化的痛苦。
金钙砂的十根手指抠进坚硬的地板中,指甲都已经要掉落,黑色的血与黑色的肉黏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让人想吐的臭气。
与其痛苦的在这里慢慢等死,死后说不定还会变成泥人。
金钙砂宁愿从这里跳下去摔死,或许会被水淹死,好歹能少受些痛苦。
金钙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行动的。
金钙砂咬着牙,往门口爬去。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异族人——赵金妮。
在他们逃离黑雾不顾一切冲上来时,赵金妮也已经中了黑烟的毒。
让人奇怪的是赵金妮居然晕过去了,中了泥毒的人应该不会失去意识,他们会意识清晰的在痛苦中化为泥人才对。
金钙砂现在没有精力去思考赵金妮的异常,身体里的痛苦让他一心想求个解脱。
此时,金钙砂好不容易,已经摸到了门外的边沿,但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毒素让他的视力变得模糊。
门外有巨大的危险,这是金钙砂此时唯一的感觉,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
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四周八方传来“金兽,想要痛苦消失,就去找到金兽……”
谁在说话!
金钙砂无力的趴在那里忍受的持续加压的痛苦,他看不到了,失明更加重了他的恐惧。
又有声音传来,这次很清楚。
“爸爸……不要……不要把我嫁给杨天伊……我不嫁……”
金钙砂听到了一阵低而轻的祈求声,像是呓语,或许仍然只是他在毒素影响下的幻听。
“我可以找到的……我可以的……”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金钙砂觉得有些耳熟,却一下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过了一会儿,他能看到眼前的一些黑白色的影子。
金钙砂寻着声音四下望去,在看到赵金妮的时候,视力才恢复了正常。
金钙砂看到赵金妮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的脸被一头乱糟糟、油腻腻的头发挡住。她的手……
金钙砂震惊的看到她的手居然没有发黑的迹象。
“怎么可能?”金钙砂小心的用最少的力翻了两个身,来到赵金妮的身边。
靠得近了,他才感觉到赵金妮腹部传来的那股力量,那柔和的,能净化一切的力量。
金钙砂将一只手吃力的放在赵金妮的腹部,他手上的毒素没有继续加重,反而减轻了,就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毒从他手上拨走了。
求生的力量是强大的,金钙砂靠着求生本能将整个身体挪到赵金妮身边,如同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漂浮的木板,紧紧的抱住赵金妮,让赵金妮身上那股柔和的力量拨走他身上的毒。
“一定是金子的力量。”金钙砂庆幸的想着“把神兽的金粒留下来是对的。”
不多一会儿,金钙砂身体里的毒就全部被赵金妮身体里的金子拨干净了。
金钙砂振奋的坐起来,一只手依然不舍的在赵金妮腹部来回抚摸着。
他闭着眼,回味着那股神奇的力量。
“啊……流氓……”
忽然,赵金妮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腹部那只来回乱摸的大手,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响起。
赵金妮用力打开金钙砂的手,起身用尽全力一个巴掌打在金钙砂的脸上。
“啊……”一个巴掌下去,金钙砂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赵金妮的手却瞬间红了起来,整个手掌都肿了。
赵金妮将肿起来的手悬在半空,死咬着唇忍着手掌上的巨痛。
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却依然一眼不眨的盯着金钙砂,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匍匐着向后,远远的离开金钙砂。最后,在墙根下停住。
赵金妮靠着墙根坐着,将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在看到金钙砂没有进一步动作之后才无声的流下泪来。
金钙砂完全不知道赵金妮是怎么了,他们刚刚一起逃过一场劫难,而她一醒来就对自己动手。
只见赵金妮依然流着泪,冷冷的盯着金钙砂,一幅‘你敢过来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样子。
从小就被视为不祥物的金钙砂没少面对这样的眼神,在长辈们眼里,他是让人一眼都不想多看的脏东西。
在比他磁力强的同辈们眼里,他是一个可以任人欺辱的对向;
而在比他弱的人眼里,他是和泥人一样的怪物。
长这么大,除了金钾砾和金钾砾的孩子们曾经对他好过一阵之外,没有人当他是人。
“大哥,你好厉害呀。”
“大哥,教我运用磁力好不好?”
“你不是我们大哥……你是不祥人……”
……
金钙砂脑中突然响起金钙占和金钙旺的话,他们是金钾砾的大孩子和二孩子。
在他们小的时候,金钙砂曾经爱护并照顾过他们。
那个时候,两个孩子把他当成崇拜的对向。而等到他们长大,从别人那里得知他是不祥人,他们就远远的躲开了他。
金钙砂从此形单影只,一个人住在柱堡群最边缘的柱堡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大家运输水。
偶尔,他还要处理闯进来的泥人,没有人在乎他,连把他养大的家长金钾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也不再关心他。
如果被族人鄙视是应该,那么被这个他救回过的异族人鄙视又算什么?
一股怒火直窜上来,瞬间点燃金钙砂心头沉淀以久的怨气。
金钙砂一步跃到赵金妮面前,伸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睛怒视着她,大骂“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赵金妮的脖子又软又温热,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掉,这是金钙砂从来没有过的触觉。
金钙砂还没有用力,赵金妮的脸就被憋成一种猪肝色,她的两个拳头紧紧的捏着,骨节都变得发白。
即使这样,赵金妮也一声不吭,双眼闭得紧紧的,好像是在承受她本应该得到的惩罚。
金钙砂松了手,泄气的坐到一边。
这个异族人太过于柔弱了,柔弱到捏她一下都像是在犯罪。
这一次,赵金妮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了。但她甘心赴死,不死又能怎么样呢?
她有家,但是她不想回去,不想被父母像卖猪一样卖给杨天伊;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在离家不知道多远的外面,却是这样的。
或许对于赵金妮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在哪里她都是一个弱女子,可以任人揉捏。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就死去吧。
但是金钙砂终究还是放开了她,被扼住的咽喉重新获得空气,一时无法适应,被呛得咳嗽不止。
赵金妮用手捂着青紫一片的脖子,没命的咳嗽着,涕泪纵流,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她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无声的流着泪,就像以前因为没有照顾好弟弟,让弟弟从山坡上摔下来而被父母打;
为了快点把作业写完而忘了割猪草被父母打;
还因为哥哥抢了她的作为三好学生得到的奖品,她大哭大闹,被惹得心烦的母亲用竹条大打一顿……
金钙砂看到沉浸在悲伤里的赵金妮,懒得去理她。
他走到门口,向下看去,下面是一片纯黑。
借着满天的星光,隐隐感觉到那纯黑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在低语。
这个孤立的石房就像是悬浮在一片纯黑之上,随时可能被底下的纯黑淹没。
金钙砂抬头望天,他第一次站在神庙的顶上看夜空中的星星,无数的星星铺满了整个天空,一直铺到天的尽头。
可惜,星光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光明,也带不来力量。
它们最多只是纯黑世界里的一点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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