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今晚月色倒是异常的好，不如我们去逛逛日本的夜街吧。”至始至终，狱寺都未曾放下凉溪的手。宛如儿时一般，他弹琴，她聆听，他指尖飞扬，她心律攒动。待到曲罢终了，便互相牵着对方，偷着溜出宅邸，去往地中海旁嬉闹。
“好。”许久许久，未曾相娱。十二年来，他们相隔两个半球，此夜彼昼，唯一的思绪不过是那儿时的互相欣喜罢了。不过尚好，他还是那个他，虽已从幼年的桀骜不驯中蜕变而出，但他对她，始终如一。
凉溪很满足很满足，今夜的月，于她，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圆。自苦陀破败以来，莫说是如往常一般游赏于西西里了，苦陀的辖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缩小，她更是日日夜夜地看着父亲和哥哥奔波在低声下气的“求和”之中。毕竟，九世的苦陀家族早已破败不堪，然自十世家族接手，莫说是没落了，就连那首领身边的六位守护者也至今没有完备。十世家族早已成了一副空壳，曾经上千人的家族如今只剩下了前代的老弱病残。
宛若儿时那般，凉溪任凭狱寺牵着而走，不论街道繁华与否，不论夜间清冷与否，身旁有己所心悦之人，已足够令人满足。行至间，到了一巷胡同深处，是一家并不热闹的清吧。
“进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我以前教你弹的曲子，还记不记得。”狱寺道，轻轻攘着凉溪进入。
这是一间意大利清吧，中世纪风的精致复古雕花原木门，几乎是每一个流淌在历史长河中的家族都会选择的样式，清吧内设施多以檀香木制，透露着古韵清香。
“晚上好，狱寺先生。”正在悉心擦拭玻璃高脚杯的中年男子在看到客人后，缓缓道。得体的语言语速与精心修理的胡须和服装无不体现着他对这份工作的热爱，那种由内而外的独特气质，宛如中世纪的贵族一般。
“晚上好，阿雷西欧。”狱寺熟练地打着招呼，而后径直走向吧台与其简单交谈几番。
随后，狱寺替凉溪拉开一旁的座椅，待其坐定后，便熟练地走向酒吧角落的那架三角钢琴处。轻抚袖口，尔后缓缓落座，一切都正如十二年前格雷戈里的那场独奏会一般。随即，熟悉的音律便从那带有骨感的双手中传递而来，还是那首曲子，《水边的阿狄丽娜》。
“您好，您的餐。”曲至半，阿雷西欧递上了餐盘，“SpaghettiallaNapoletana，ClSonodeliagrumi.”
“我并没有点餐？”看着被递上的曾经自己最为喜爱的意式肉酱面和切好拼盘的柑橘，凉溪不解道。
“是狱寺先生为您点的。”阿雷西欧道，眼里尽是温柔。
望着眼前的肉酱面和拼盘，听着耳旁熟悉的音律，凉溪忽然觉得过往十二年的残败不堪似乎也不那么扰心了。毕竟往后，隼人会在她的身边，虽然懊悔自己为他带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但此前隼人的铮铮誓言她亦铭记在心。
曲尽，最后的音律在清吧里回响了好久好久。凉溪望着三角钢琴旁的少年有条不紊地收音、起身，尔后向自己走来：“还喜欢吗？”
“喜欢。很好听，也很美味。”看着狱寺拉开自己对面的座椅坐下，凉溪忽然发现自己嘴角尽是藏不住的笑意，“谢谢，隼人。”
许久之后，大概是夜深了罢。属于着两人的空间也被陆续而来的几人相继打断，狱寺虽不悦地皱了皱眉，却又并未多言。
凉溪看着清吧昏暗的暖黄色灯光在狱寺绿眸里流转着，不禁有些感叹。往年，少年若是略有不悦，怕是早该炸毛地掏出炸弹了罢，年轻的彭格列十世家族，却是出乎意料地令他格外上心，在短短六年间竟磨平了他的棱角。
凉溪哑言，讪讪道：“这家意大利面的做法颇为娴熟，柑橘也是从西西里空运而来的上好品次罢？”
“那是自然，我寻遍了整个东京，也唯有这家的柑橘和埃特纳的味道最为相像。”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隼人并不喜欢柑橘。年幼时分，一直都是她单方面地分享着她最为喜爱的埃特纳产区的柑橘。没想到哪怕是相隔了十二年间，她的隼人还记得她的喜好。
“也、也不是刻意寻遍了东京，是偶然间碰到的罢了。”狱寺略有别扭的抚了抚岚戒，和儿时傲娇的模样不相上下，似乎俗世过往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原来如此呀。”凉溪一面应付着，一面却又是憋不住的笑意，遂想着法子变化着话题，“那个调酒师，阿雷西欧，是意大利人吗？”
“是的，也是这间清吧的老板，一个没落的古罗马贵族，几番流落才到达了日本，又好不容易地开了这间清吧，”狱寺顿了顿，继而道，“很好的一个人，也很热爱他的工作。”
出了清吧已至十点余分，此时虽正值夏末，可夜晚的霜露却比凉溪想象中要厚重的多。凉溪颇为不适，毕竟温润的西西里可不似这般，也不知这些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便是这儿了，”狱寺带着凉溪来到一间公寓旁，虽不大却也颇为精致，“我临时找人置办的住所，考虑到是你一个人，收拾起来什么的也比较麻烦，就没有找大公寓。总之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没关系的，这间大小正合我意。”凉溪笑着，“如此我也算是在日本安家了嘛？”
“那是自然的，”狱寺从衣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凉溪，“一路过来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好的，”拉开门后，凉溪倚着门框看着外边的狱寺，嘴边尽是微笑，“那晚安喔，隼人。”
“嗯，”狱寺低声应着，却又突然间将脑袋凑向了倚着门框的少女的耳旁，声音略为沙哑“明晚，记得把时间预留给我喔。”
霎时间，凉溪脸似火烧了般，狱寺一阵低笑，而后缓缓道：“Buonanotte,Laiki.”
夜安，我的凉溪。其言语之间，尽是温柔。
待狱寺走后，凉溪才缓缓合上大门，而后开灯。在看到本是漆黑黑的屋子里突然灯火通明的那一刹那，凉溪有些恍惚又有些感慨。多久了，自八世逝去，苦陀遭尽欺凌，便再也没有看到过这般灯火如昼，夜间笙歌。
此夜，隼人的字字珠玑她铭记在心，她万分感激，能够在年幼时分便和她的隼人相识相惜。
“你回来了，苦陀氏。可在门外徘徊好久呢。”轻巧的少女声飘忽不定，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的清脆，迫使凉溪不得不紧绷着神经燃起弱岚属性的岚戒。
“不必紧张，”迷雾幻隐之下，少女窈窕的轮廓初显，是明镜·芜，她抚上凉溪燃起的岚戒，霎时间，弱岚的火焰消失殆尽，“我来日本自有家族别的交代。不过是来看看你任务进行的如何罢了，可莫要让苦陀蒙羞。”
“明镜小姐也真是大胆，这好歹也是彭格列的属地。岚之守护者还尚未走远，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呵，”明镜抬手，将右侧的碎发别在耳后，那中指上燃燃的青色火焰甚是明亮，“区区彭格列尔。”
一时间，空旷的房间凝聚着诡异的静谧。身旁雾气缭绕的少女，乃是芜一世的次女及雾之守护者，其术法之高深，在西西里也未见敌手。
“瞧把你紧张的，”明镜轻佻地挑起凉溪的下巴，“你做的不错，打入彭格列内部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吧。但你莫要忘记，苦陀的大空戒还在父亲大人手中，你若是背叛于芜氏，别说你父亲和哥哥，就连你苦陀百余口人的性命也都是看你的表现喔。”
“……我知道的，明镜大人。两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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