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老街都很长，每一条老街都沉淀时间。
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叶烨碰见的好事也意外的多。虽然好事发生的多倒也让人心生欢喜，可见得多了心里还是会有些梦幻，感觉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般，害怕醒来这样的梦就破碎了。
他现在牵着心爱的女孩走在素朴的街上，冰原上熊熊燃烧的黑天鹅仿佛从未发生过，故事的开始仿佛就只是在冬末春初的日本街头，樱花飞舞，男主女主相遇。
可事实上故事的开头并不是这样，他应当还记着那个在暴风雪里故作坚强扭头奔跑的娇小女孩，他应当还记得在黑天鹅的哀嚎中白龙自地平线升起，战斗机被摧毁发出爆鸣迸溅烟花，有如梦魇一直追着他也来到了如今。
罗斯富曾说过乐观是种优秀的品质，但若是过分乐观那就是愚蠢。
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乐观了？
老街上有老电影馆，叶烨和绘梨衣正在其中的观影厅里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上映的老电影。街道走到一半，绘梨衣累了，这个时候女孩已经买了不少小物件，当然这些都是由叶烨提着，可大买特买未免让小怪兽有些乏累，于是叶烨说不如咱们去看电影吧？他刚才看见有一间老式的电影馆。
绘梨衣点头，咬着一对卤鸡翅，两手油腻。
这部电影名叫“兄弟”，叶烨从脑海里翻了一轮硬是没想起有哪一部电影是叫这个名字而且剧情相符的。
他静静地看，绘梨衣在旁坐吃着爆米花，眼睛不离荧幕。
电影讲的是一对兄弟的故事，哥哥弟弟是双胞胎，弟弟的智力从小就有问题，但是力气很大，哥哥虽然身子很弱但是脑子很聪明。他们从小就没有父母，哥哥认为自己的聪明是因为弟弟把智力都给了自己，所以很珍惜弟弟。可有一天哥哥因为出去挣钱发现弟弟失踪了，于是发了疯地找，期间遇到意外失忆了，连弟弟也忘记了，回到家里很是奇怪，心想为什么自己一个人住要用双人份的生活用品。
至于弟弟则一直没忘记哥哥，很多年过去后弟弟终于找到了哥哥，但哥哥只当他是个弱智，让弟弟别跟着自己。弟弟却一直跟在哥哥后面，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一切，最后饿死在哥哥面前。
叶烨觉得这电影狗血得不行，这是何等的无聊，无聊透顶的电影也怪不得会没什么知名度，一路平淡没啥爆点，你指望谁会替你买单呢。
而且哥哥弟弟的名字从开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叶烨看不出主线，绘梨衣则是满脸正经，弟弟被哥哥赶走时她眼里会有哀伤，弟弟最后饿死在哥哥家门前会害怕地闭上了眼。
叶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烦躁，这电影罗里吧嗦的让他觉得很烦，但他又说不出来这电影除了狗血还有哪些地方让他觉得不爽了。只是觉得这电影像是在含沙射影些什么东西。
电影结尾了，画面转回开头时弟弟依偎在哥哥怀里，那时候两兄弟都挨着饿，弟弟傻傻的，扯着哥哥的手说哥哥饿就把我吃了吧？
哥哥居然也一样傻，摸了摸弟弟的头说会的，等到那一天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怎么也不会分离。
可最后弟弟被哥哥当成垃圾一样无视在屋子外。
寓意未知。
最后哥哥从屋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走出大路，弟弟的尸体就在垃圾堆旁……画面戛然而止。
观影厅安静得可怕……太安静了，素白的荧幕，沉默的两个人，停止运作的投影仪，像是死了一样。
叶烨面无表情，他扭头对着身边的女孩说了句走吧。但是没有回应，旁边的这个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他明明记着绘梨衣抱着爆米花一直在吃着的，咀嚼声断断续续，可电影结束后咀嚼声就停了，他以为是女孩恰好吃完了爆米花，但现在看来自己身旁是换了个人。
他没再说第二句话，因为没必要，想要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因为他知道每当这个二货妹子出现就准没好事……这是决战开始前第二次见面，他本以为先前那次见面就是生死之别了，但对方却不满意，好比印第安纳琼斯博士带着他幸福的一家终于杀出了外星人藏宝的玛雅洞窟，结果在洞口发现了另一队外星人铁血战士，冲他挥手说“我们打异形打腻了要不我俩掐上一架？”
“我又来了。”稚嫩的女孩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你可别指望我跟你说欢迎光临。”叶烨说话的时候观影厅亮起象征电影结束的大灯，“电影完了可是该退场了，别打扰人家工作人员打扫卫生不是么？”
“这里除了你这样的二货还有谁会来呢，待多久老板都无所谓的。”女孩扭头，和叶烨对视，叶烨看见这女孩的眼睛不再是暴虐的赤金了，而是温润的淡黄，他的脸倒映在女孩的眼瞳里，仿佛昏黄色的星海衬着一个人。
“行啦行啦，你无赖你最大。”叶烨摊了摊手。
“谢谢夸奖咧，如果你能再夸一夸我替你选的电影那就更好了。”
“我就说为什么偌大的电影馆里就只能放一部电影，原来是你搞的鬼！”
“是啦是啦，所以说好看吗？”女孩仿佛真的只是想听听叶烨的观后感，“像不像某对悲情兄弟的故事？那故事你也有份参演哦？”
“……”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呀？”
叶烨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女孩，他是真的不懂这个女孩心里想的什么，她有时候的恨就像是最大的恶一样能吞噬世界，有时候又会为自己的恶暗自神伤，像是现在这样，想要杀死掉诺顿和康斯坦丁，却又过来问他杀掉悲情兄弟的感受。
“你知道吗，我的血是热的，可我的心却是冷的，连心跳声都像是假的一样，但是只有看见你我才能感觉到我原来还有心，所以有一天我不得不对上所有的龙王，你可以站在我这边吗？”
叶烨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她，那么卑微那么强撑笑容，说的话都那么莫名其妙，他们相互产生交集的开头难道也不是在那只黑天鹅燃烧的时候么？
“为什么你要对上所有的龙王？”叶烨只能这么问。
“因为命运啊，那一日会到来的，命中注定的，我只能延缓那一日，可改变不了结局。因为命运的本身就是不可改变，所以它才被叫做命运。”女孩看透了他心里所想，“你还没准备好改变它的决心呢，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哦。”叶烨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只是想拒绝，但是看到女孩如同受伤小兽一样的眼神突然就说不出来了，这不忍心也不知道来源于哪里，或许是潜意识里的单纯的“不想拒绝”。
“叶烨啊叶烨，”女孩又开始笑，“你试过一直躲在人群里看着某个人嘛，这个人生活精彩的过分，高富帅配白富美，生活多姿多彩，但你心里却提不起任何的羡慕，因为你发现这家伙眼睛里闪动着和你一样的光芒……你能羡慕他吗！因为那家伙眼睛里和你一样都闪动孤独没有安全感。”女孩凑近了叶烨，淡黄的眼睛对着叶烨的眼睛，右手掠过他的身子撑在座位的另一只扶手上：“无数个日夜，不管是和谁待在一起，你的眼睛都有孤独的光，放着电影的刚才你又开始了。”
“你真的爱上杉绘梨衣么？不是因为她是同类么？要说这是爱的话那天底下孤独的人一大堆了，他们都相爱么？你敢真正地说一句……你不孤独么？”女孩身子萝莉一样娇小，看起来像是整个趴在了叶烨身上，但表情却是御姐的恃强，“每个人都有孤独的时候，但我们的这个时候是每个时候。”
“我不孤独。”叶烨哪能被这么个萝莉压倒气势，“傻孩子你该去你们魔鬼医院里头看看病了。”
“撒谎。”女孩说，“真是敷衍啊，和以前一样，但是好怀念啊，感觉心又变热了。”
“你用你这样瘠薄的身材是引诱不到一个有妇之夫的。”叶烨把女孩整个从身上提起来，继而将其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我心里始终是上杉绘梨衣一个人的，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破我防御。”
“在你下定决心改变命运的时候我们这世界都还是个悲剧诶，你现在看起来欢乐，结局会付出双倍的悲伤的呀。”
“那就改呗，你现在像个看完一本书是悲剧结局对一切都充满感伤，然后没有人打醒你个傻孩子就来找别人绕口的文艺萝莉。”叶烨随口回答，“你懂什么是爱么？你懂么你个蠢萝莉。”
“嗯，这样么，你说得对，魔鬼不懂爱的，魔鬼只懂欲望。”女孩点头，“我无理取闹完了，你要和我聊聊么？”
“不聊不聊，你且退下吧。”叶烨挥手。
寂静碎掉了，淡黄色的眼睛化作虚无，可其中的孤独却直射叶烨内心，仿佛有雨沙沙地下，女孩的声音最后响起：“只有你能改变命运，不单是你自己的，还有所有人的，所以别死了啊，记得要站在我这边啊，趁我现在还有希望，别让我的希望成了必然落空的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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