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前，斑驳的灯光洒下，月色温柔。
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娇小黑影背光而站，身后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神像，脸部也被遮上了，只剩那头在月光下相互映照的白金色齐肩长发暴露在外。这画面如传世名画，圣洁的修女在教堂内，神像前俯身，对罪孽深重的罪人伸手。罪人忏悔着罪恶，修女传递着神的宽恕。
有语，那些被尘世遗弃的人，双手捧着自己破碎的灵魂，要用基督耶稣的圣语，粘贴自己的罪孽。
五光十色的花窗隔屏隔着月光莫名的引人注目，她在等着谁的到来。
那个地方也是如此的五光十色，还伴着让人心醉的旖旎芬芳，有着女孩们的香水味，男孩们的爽朗笑声，年轻漂亮的人们互相拥抱，起舞，面贴面，一片欢笑。黑影回想着某个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她记得初见时的那对带着炽烈金色的眼睛，古奥威严硬塞进她的大脑里，却又有种淡淡的温暖，在极寒的西伯利亚倒是有种家乡般的温暖。
闭眼，意识放空，漆黑将她带回到了那个冷暖交织的地方。
在那个冰冷的军事基地。
在夜里，高大的男孩牵着瘦小的女孩的手，在白炽灯下徐步在走廊里，她是赤着脚走的，身上是单薄的睡裙，冷风呼呼地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高大的男孩低头，摸了摸她那头说不上太漂亮的淡金色小长发，说的那句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把长而宽的风衣披到自己身上，拉好链子，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呵气。
“冻坏了可就不要你了。”他说。
“噢。”女孩弱弱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男孩一眼，却发现那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蕴着淡淡的心疼。
但是后来又见不到他了。零号房的女孩跟她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忙，她点头，相当懂事。然后对方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头，说了一句我们都喜欢听话的好女孩。她捂着头退开几步，说这是留给那个男孩的地方。对方听后先是哑然，然后噗嗤一声无声地笑了笑。
最后他们逃离了那个地方，但是逃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醒了，她的脑子里跟浆糊似的，粘成一团。到处都是火光，爆炸声接连不断。那个时候她很想哭，但泪水在眼眶里一直打转却愣是没留下来。她想着和那个男孩的约定。说是要做他最听话的女孩。既然是听话的女孩那就不能哭，要坚强，要像那个男孩一样能面对一切的困难。即便这样不能顶天立地，但好歹也能为男孩分担一些事情。
既然不哭，那就站起来，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们逃了出来，爆炸声还在，但火光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了。面前是白茫茫一片，风雪吞没了他们，好在还能勉强识路，他们艰难地行走着，背着那个零号房的女孩——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在睡袋里瑟瑟发抖，眼珠子是骇人的灿金。
而后有更响的爆炸声从天空响起，他们回头，看见一头洁白如雪的龙形生物盘旋。她脚下打颤，仿佛是先天的恐惧一般，她在害怕那头龙。她看向男孩，却发现男孩脸上带上了一丝坚决。
“蕾娜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我们将互相依靠并肩而行，纵使前路荆棘满地我们一路上不抛弃不放弃……”
“好孩子。”男孩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去一个人去面对可能让自己死去的东西了吗？”女孩想起来书上说的话。
“你很懂事。”男孩俯身在她的额头一吻，用力一推：“跑吧！不要回头，你面前是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你不再是蕾娜塔·叶夫根尼耶芙娜·契切林娜，你的名字是零！”
他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身份，然后一别就是几十年。
……
白金色刘海下的眼睛睁开，海般深沉的湛蓝眸子水润润的。
她又从那个充满无形硝烟铁锈味扑鼻的雪夜回来了，她希望再次见面那个男孩还是那个男孩，但她可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她长高了，长大了，脸蛋变得漂亮了，已经是个有正常生育能力的女孩了。
他跟酒德麻衣和苏恩曦打的交道要比自己多的多了，他还记得自己么？或者说……
再次见面的话，他……会不会认得我呢？
“……”
她突然抬头。
第一个人进到了教堂，贴着墙壁慢步，探头探脑似乎是在顾忌什么。女孩心中一动，湛蓝的眼睛里倒映着男孩鬼祟的身影。
他来了，没变。她看着他的身影，愣住了。
进门的不止他一个，有人紧跟着他的身后一并进来了，左手牵右手。月亮也浑圆，洒下来的月光映着他们成影成对，影子跟黏在一起似的水乳交融，风呼呼地灌进来，游走在教堂的每个角落，透着作战服刮在皮肤上，刺痛刺痛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似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天雪地，一样的冷，一样的……憋着眼泪。
她靠着忏悔室的一侧，看着那个男孩牵着他身后的女孩走来，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落在她的心里。
“不是麻衣？也不是薯片妞？”叶烨打量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不对，你是学院的专员？”
没认出来。女孩心想。
“黑卡。”她把怀里的黑卡朝着叶烨的方向一递，眼睛却一直盯着他身后的绘梨衣。
满脸的无所谓，像是世界在下一秒毁灭都不关自己的事一样，有种它毁灭就毁灭吧，反正我活得够久了，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感觉。
身材比自己好，身高比自己高。女孩在心里想。
“噢噢，是自家人。”叶烨点头接过黑卡，扫了一眼黑影胸前的平坦之后说道，“谢谢大兄弟，改日一起喝酒。”
“我是女的。”女孩冷冰冰地回答。
叶烨脸色一僵，“噢噢，抱歉抱歉，谢谢美女谢谢。”
女孩站在神像前，举头就是耶稣像，微冷的风中蔓延着温暖暧昧的气味。她迈开步子，和叶烨擦肩而过，月光始终笼罩在他们身上，她轻咳一声，被她甩在身后的叶烨也回头看她。
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女孩？什么跟什么，他也不一定认出了女孩是谁嘛！
“你头发是天生的么？看起来蛮漂亮，挺像我以前一个朋友的，嗯，也说不上是朋友，怎么说，就跟是签了契约那样的存在，平等契约？虽然被我弄丢了，但应该还能找回来的吧，毕竟那么听话的女孩可不多见，把她弄丢了我可是心疼了很久，”叶烨自顾自地说，把玩着黑卡眼神到处乱瞟，不经意地说，“忽然蛮想念那个女孩的，觉得她还在旁边一样，说一声她会应和你十声……”叶烨有意无意地说着：“啊对了……你认识她么？”
女孩的身子僵了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里总是有东西在卡着不让它出来，最后只得回一句，“不认识……”
“哦，好吧。”叶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那我走啦，谢谢美女打掩护，回头请你喝，不对，送你化妆品？”
叶烨迈开步子领着绘梨衣走进入口，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间，卡塞尔的安保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四面八方地涌进来，到时候学院“S”级专员背叛的消息可要传遍整个学院，自古以来二五仔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说死都是算轻的了，他不想做二五仔，只是想做某个人的英雄，但如果做英雄需要干点偷鸡摸狗的事，那他也乐意去干一干，反正没坏处不是么？
女孩低头，第一次恨起自己的性格来，人都说傲娇毁一生，但傲娇好歹也能跟男主互动一下，她这种无口性格，言简意赅？现在又不是FBI的交接工作，现在可是久别重逢的再见时刻，你说多几句话能死啊？你就不能摊白了说你是我的英雄，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听话的乖孩子，现在我们又遇见了，我能继续做你的女孩么？
跟狗血言情剧一样的，你以为你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啊？我倒是希望结局能开心一点啊。
……
施耐德教授盯着大屏幕，代表学生单位的光点快速朝教堂靠近，随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让楚子航一个人去那里？”古德里安教授相当的惊讶，“对于一个二年级的学生来说，难度太大而且责任也太大了！”
“你联系上副校长了么？”施耐德说。
“联系上了啊，他刚在守夜人论坛发布了‘戒律’解除的消息。”
“嗯，那楚子航的导师是谁？”施耐德又问。
“你啊。”
“嗯，”施耐德点头，“我是楚子航的导师没错，所以我不会让我的学生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应该了解我的。”
古德里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清楚我自己学生的能力，‘戒律’解除意味着学生们的言灵解放。学院现在就是一片草原，学生们就好比被束缚的狮子，现在束缚他们的绳子消失了，楚子航就是他们之中最凶猛的狮王，所向披靡。”
“楚子航的……言灵？”曼施坦因突然说。
“你们的权限不够。”施耐德生硬地摇头。
“别跟我扯权限，你这样是隐瞒实情，如果让校董会知道我们就成了你的帮凶了！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头上多一口锅，不对，是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而且它随时都可能落下！”曼施坦因大声说。
“我们都一样不是么？”施耐德幽幽地说。
“什么一样不一样，你别把话题换到我头上！”
“路明非对言灵·皇帝没有反应不是么？还有你的新学生陈墨瞳，她被划到了你的头上，因为曼斯在三峡的任务回来之后就决定潜心钻研不再过问学院的事。”施耐德说，“我们都一样，因为我们的学生都是……”
“怪物一样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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