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船长，我们带回了一个铜罐，那玩意儿是冲铜罐来的。”叶烨提着铜罐来到前舱，“不把它干掉它怕是要追着我们回学院。”
“很高兴看到你们还活着。”曼斯船长说，“但我们没时间庆祝了，留到后面再开庆功宴吧……大副，我们还有什么武器？把大家伙都拿出来招待招待那玩意儿！”
大副在前舱打开了舱壁上的武器柜，一排的热兵器枪口向上整齐排列，由小到大，尽头是一柄通体银灰的狙击步枪，在闪电下映着冰冷的银光。
“一柄L115A3狙击步枪，装备部改良过，还有十枚微型水下炸弹。天朝的过检太严了，我们是拖船，检查前把武器都卸掉了！”大副急的焦头烂额，讲道理这种跟电影似的画面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简直是难以言喻，就好比你隔着电视屏幕去看跟身临其境的差异……单单是那头龙身上的龙威都快要把他压垮。
“那玩意儿用什么呼吸的？两栖动物？在水里能呼吸上岸了也能自由活动？”三副提着那把狙击步枪跑上甲板，曼斯一把接过同时回答：
“龙族是个无法看透的种族，秘党研究了它们无数年可还是摸不清楚它们的底细，每当你以为自己稍微了解它们的时候它们总会弄出一点我们难以理解的东西来粉碎我们的可笑自信。”他熟练地架枪，接过三副递来的一枚枚雕刻着古老花纹的子弹，把它们一并装入枪膛。
“我喜欢尼采的那句话，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跟龙族战斗的我们也是一样的，当你对它们了解的越多了，自己也会不经意地变成它们的模样；跟怪物作战的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啊。”
曼斯凑近了瞄准镜，枪口对准了那头龙，扣动扳机！
“那是龙王吗？”三副问。
“是就好了，干掉它一了百了。”叶烨回道。
诶嘿面无表情，贴身的潜水服把女孩的身材绷得紧致，“不对劲。”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曼斯发射的子弹击中了那头龙，巨大的冲击力让子弹在对方的鳞甲上迸溅火星，它猛地回头……是的，就是回头，狰狞的龙脸露出了极具人性化的表情，混杂着猫抓老鼠般的戏谑，黄金色的瞳孔如汽灯燃烧，磨灭人的斗志。
“扑通！”那头龙翻了个跟斗重新入水，诶嘿的面无表情在这一刻再也无法保存，急忙回头冲着把舵的大副吼了一句，全速前进！
叶烨认得这样的情景，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潜泳，距水面只有短短数米，但就是不露头，他们发现不了对方的身影，敌在暗我在明……像是大白鲨，它的上半身颜色是暗色系的，下半身的色调却是显明亮的亮系，这种偏差让它们借着这层保护色悄悄的逼近猎物……当它从下方的深海来袭，身体颜色和周围的环境极其吻合，近乎融为一体，猎物往往要等到它发动攻击时它才会被发现，而这时它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猎物避无可避难逃一死。
它们很少从上方攻击，可当它从上方袭来时，白色的下半身和海水反映出的明亮天色融为一体，如幻似影，猎物在唯美的杀机下死去。
这头龙就是如此，他潜入了他们看不见的海域伺机而动，曼斯跑到一处夹角，身体像是竹竿一样，背后紧靠舱壁前脚撑住栏杆，这样他和船身形成了极其稳定的三角结构，只要他还存有意识这样的风吹雨打下他仍然具有高稳定性的准星。
“二副开声呐扫描位置，发射水下炸弹！”诶嘿脸色冷峻地像是一块石头，把舵手和水手们默契十足。大副开足了马力，船舵如同陀螺一般在他手中高速转动，摩尼亚赫号在暴风雨中掀起十数米的水浪，从天上看它正以一个“Z”字的轨道航行。
与此同时听到诶嘿的命令之后二副迅速打开了装载炸弹的水下舱门，连续十枚炸弹一并下放，声呐图不断刷新，那头龙不紧不慢地紧跟在他们后面，看见炸弹之后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加速冲了过去。
“即将发生碰撞，那玩意儿智商有点问题？”二副看着声呐图报告情况。
对方的速度不减，在五十多节的高速中迎面撞进了炸弹的包围圈，随后二副的脸色僵住了……
“炸弹反应消失！炸弹反应消失！炸弹反应消失！”他一连报告了三次，脸色如土一样死灰。
“他吃掉了炸弹？”叶烨收回之前说绘梨衣的胃堪比龙胃的发言，毕竟那妞的嘴巴就那么大，即便是真的受得住也吃不下去这么大枚炸弹，除非这炸弹还能用餐刀切成一片片的一次入嘴。
“现在引爆还有用么？”诶嘿回问二副。
“没用了！”二副吼道，“反应消失我们这边也控制不了那枚炸弹，看样子那头龙还是直接吞下去的，连嚼都不带嚼的！”
“等等，那头龙浮上来了！”曼斯大吼着，眼前一幕如同巨兽出笼一样震撼。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水底逐渐有黑影浮现，让人联想到了深渊，一根漆黑如墨的背脊浮上来，切割着水面，继而轮到了整个背部，在叶烨看来这玩意儿的背脊活像个大型的刺猬，每一块鳞片都如同礁石一般凹凸嶙峋，身后的长尾有细碎的绒毛。
它若不是有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根本引不起水上的水花溅动，那张差点把叶烨吞掉的巨口也随之露出水面，狰狞的龙脸像是恶鬼一样骇人。
“那黄铜罐到底是什么东西……”曼斯放下瞄准了龙脸的眉心处，“这东西要来索命了。”
“索什么命，最后说再见……呸，说再也不见的可是我们！”叶烨冲进了前舱，一把抢过二副所在的位置，“起开起开，这玩意儿我可是专业的，炸弹失联只要重新构建一个联系网络就Ok了……那头傻逼龙身上有隔绝电磁波的能力，但现在那傻逼张开了嘴，这就像是plmm跟你说今晚她家里没人一样明摆着是诱惑……对于这样的诱惑我通常只有一个回答……”他摆弄着设备，直到声呐图上重新出现那十枚炸弹与众不同的黄色标记。
“干特娘的就完事了！”他说着摁下了遥控起爆按钮。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船后传来，声浪层层叠叠，让整艘摩尼亚赫号都颤动起来。这玩意儿的原理很简单，一枚炸弹在水下爆炸，随后水中形成了向四周扩展并不断减弱的冲击波。爆炸产物形成的“空气球”在水中膨胀到极致后迅速回缩，进行振荡并不断上浮，同时向四周发出二次压力脉冲。
而当冲击波遇到物体时发生了反射、折射和绕射三种运动，物体在冲击波和二次压力脉冲的作用下发生位移、变形或被破坏，也就是常说的反震力。
而这一次整整十枚的水下炸弹在那头龙的肚子里爆炸，那样的震动可比叶烨刚才承受的冲击力大得多了，他估计在这样的冲击波下那头龙体内的器官怕是要被尽数震碎，更别说装备部还特意往里面填充了不少火药以及破片。
“……结束了？”爆炸过后塞尔玛呆愣着，在她视线内她看见那头龙的背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被波浪掀起的水花淹没，消失在层层水雾中……在她认知中的所有生物，体内被这样威力的炸弹创伤必死无疑。只要那头龙还是个生物，只要它还是活着的东西，那它这波必死。
“大副停船！”曼斯喊道。
……摩尼亚赫号以一个90的转角停船，大副身上大汗淋漓，混着船舱外飘进来的雨点一并滴在地上。
人们顶着暴风雨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那团因爆炸而引起的巨大旋涡，此时的反震还未结束，力与力之间相互作用左右交错，仿佛要把水面上的一切都吸进水底深处。
“它死了？”诶嘿站在甲板上。
“被那样威力的炸弹在体内引爆，即便是生命力再强的生物都要歇菜吧。”叶烨回答。
“可惜没能抓到活体，这可是珍贵的研究材料。”曼斯教授收起狙击步枪走了过来。
大副也松开了船舵让摩尼亚赫号在巨浪中随波逐流：“等旋涡消失了可以去打捞一下？”
“十五米长、近乎五十吨重的活体，要运也运不回学院。”曼斯说，“真的震撼，那样庞大的体重，究竟是什么样的骨架能够让他承受得住那样的重量还能保持这样的高速运动……除非它还活着吧，而且还愿意乖乖地跟我们回……”
曼斯说没说完，此时此刻水花突然飞溅，伴随响起的还有如迅雷般的破风声。一道黑影和他擦肩而过，他被吓得寒毛直起，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道黑影缠住了诶嘿的纤腰，猛地一拉。她被拉得整个人倒后飞去，和曼斯擦肩，随后掠过栏杆坠入水中，如同死神索命挥动镰刀砍向了诶嘿的身后……那头龙对他们的追杀仍未结束！
而后另一道身影从曼斯身旁闪过，他这次缓冲过来了，看见了叶烨凌厉的背影，他追着诶嘿以及那道黑影，踏着甲板高高跃起，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寒光烁烁的唐刀，如同神兵天降，同样没入水面。
这两人刚刚从危机四伏的水下出来，这次又被卷了进去。
“该死的！”曼斯手脚发凉，终于认出了那道黑影为何物……“是那玩意儿的尾巴……这…它，它应该被炸成了碎片！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他重新拾起了底下的狙击枪，换上了装载黄铜弹头的弹夹，他瞄准着，瞄准着……那里面现在除了有那头该死的生物以外还有他们船上的两个专员！
“那十枚炸弹……对它没用？”大副在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大起大落，“它这还能算是生物么？真的有生物……能够在体内引爆十枚水下炸弹后还……不死的么？”
“永远不要跟龙族谈科学……”曼斯低声说，“我们第一次工业革命花了90年……但是在无数个90年之前，它们已经掌握了我们看来匪夷所思的炼金术……这些炼金术在各种意义上……无所不能！”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二副大喊。
曼斯脸色难看，这个时候落水无异于在核辐射超标的地区脱掉了防护服，这是必死结局……但他心里仍然存有希望，那团希望小小的，慢慢地燃烧，他想让那团希望烧的更旺一点，但它越来越小，越发渺茫……
“原地等候！开启声呐图！二副报告武器库存量！”曼斯坚定地说。
哪怕那团火再小希望再怎么渺茫，但存在就是存在。他就在这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知道为什么校长说我是个不及格的船长了。”曼斯淡淡地说，“在此之前的所有航海任务，我对我船上的任何一个船员都不离不弃，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习惯，对吧？……但这种习惯在秘党看来可笑到不能再可笑，对他们来说，生命？金钱？时间？这些在杀死龙王面前不值一提，千百年的对抗中我们死伤无数，我不想再看到死人，我并不怕死，但我不想为屠龙而死，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我不愿意去做那个战争中的炮灰，我也不想我的船员里有任何一个成为炮灰。”这老家伙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如同一柄利刃刺破了水面直达水底，他看见了那头龙的怒吼，看见了叶烨的奋战，也看见了诶嘿的挣扎。水下的人在努力，水上的人也该去等等他们，甚至伸出援手。
曼斯在暴风雨中挺直了腰，“我是船长，这里我说了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是这次出航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抛锚，原地等待……我相信他们。”
但自己心里怎么想只要自己知道。
这次出航昂热告诉了他两件事。第一件是关于诶嘿的，第二件是关于叶烨的，每一件事都对他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所以既然如此，他确信以及肯定，既然被卷入水底的是他们两个，哪怕没有氧气还要只身奋战，胜利者也依旧会是他们。
在他看来，那两人是绝对的天才……屠龙的天才。可在更高的地方看事物，会觉得他们是比天才还要伟大的什么东西。
实际上汇集成一句话那就是……
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披荆斩棘，抵达了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人，得到了什么，统治了什么，又换回了什么；更有比那还伟大的东西，或者人，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众生。
真相往往都是人不敢猜测的最深恐惧，又或者是近在咫尺的某些东西，也许发生在你身边，也许在某本书上有写，所谓的“Existencewithimpossible”，所谓的“noend，nobegin”，无为得知，人们望而生却，却又趋之若鹜，抵达真相的最后却可能是难以言喻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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