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女！
确切说，是一赤身裸.体浑身布满精.斑的幼女！
不满十岁！
嗯，她死了！
死的时候一点都不安详，她死得极度痛苦，那种对这个世界彻底丧失希望的精神麻木，与腐朽。
死不瞑目，死亡前明显是受到了常人远无法想象的非人折磨，惊恐地暴睁着她那双早已无神的黯淡双眼。
瞳孔放大，涣散，可怖。
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临死前对这个世界的无尽恐惧，以及止都止不住的深深怨恨，完全没有感受到世间的一丝美好，她就死了。
一如她手里攥得死死的洋娃娃。
洋娃娃断了身子，就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就算脑袋也是不完整的，眼珠子都被扣掉了一只，另一只也是充斥着血一样的红色。
洋娃娃死盯着男人。
男人注视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瞪着一整个黑色的天空。
天，像娃娃独眼所看到的一样，红得发黑。
黑得发亮，亮得心寒！
男人他的心如坠冰窖，很冷，很冷。
这一刻，脑子里就像是一桶浆糊，一幕幕埋藏黑色记忆最深处的往事渐渐重现眼前。
......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的‘小萝卜头’！”一望无际的内蒙古大草原上，一位身袭白衣的少年牵着颇有脾气的马儿，悠哉地在无垠的原野上漫步。
‘小萝卜头’是匹马，个头却一点都不小。
尽管受到了缰绳的束缚，却逞强地性子烈得很，时不时对着拉住他的少年咆哮，却怎么也甩脱不掉少年的掌控，仿佛攥住它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世间最为坚固的一副铁链，挣扎了几下子没有成效，低下了脑袋，没过一会儿就认命了。
而骑在马背上的正是笑容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儿。
年纪九岁，身穿白色民族服装，巴掌大的小脸蛋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清澈，清纯，像是清泉一样。
是早晨，旭日东升，第一缕晨光刚刚好。
舒适惬意地坐在马背上，小女孩儿说：“大哥哥，前面就是我跟你说的秘密基地哦，要看日出的话，还是我发现的这里最棒呢！”
挠了挠头，笑容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少年，轻轻点头，放开了手里牵着的马，在小女孩儿的带领下，坐在了一个高高的坡点，两人喝着温暖的鲜羊.奶，品嚼着美味的牛禸干，靠在一起，惬意十足地观看着草原的美丽日出。
太阳自东方升起的那一刹，光驱逐了黑暗，希望洒满人间！
一切安好！
“好美！”‘哇’的一声惊赞出声，小女孩儿的眼里像编制着童话，善良的公主是她的真实写照。
极其温柔甜美的这道声音从少年的侧边传来，还伴随着淡淡的幽香。
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瞥了一眼其醉人容颜的他愣了愣，竟一时发了呆，入了迷。
“太棒了，我最喜欢日出的红色了！”转过小脸蛋的小女孩儿见到少年呆愣不动，晃了晃小手：“大哥哥，大哥哥...”
“咳咳...”回过神来的少年老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吸了一口鲜羊.奶，没成想喝太急了，呛了一下，剧烈咳嗽了起来。
“没事，没事！”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的少年心里直呼：罪过，罪过！
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心里感慨这小女娃的倾城之姿，清澈的眼神看过来让他生不出一丝亵.渎，总是想起小时候纯真自己被揍得屁.股开花的场面。
难受~
“大哥哥，你又喜欢什么颜色啊？”小女孩儿的声音就像是早晨坡点的新鲜空气，让人心情愉悦，呼吸顺畅。
“白色！”不假思索地出声。
小女孩儿脸上闪过喜色：“就是我身上的这种颜色吗？”
少年尴尬地点了点头。
“啊，为什么啊？”天真的女孩儿好奇眨了眨眼。
“嗯...因为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呢，白色它代表纯洁，又代表着希望，还代表着最真诚的守护，小时候呢，男孩子们总是想快快长大，长大后就可以像他们心目中的伟岸父亲那样强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以保护自己的父母，可以保护自己的爱人，还可以保护自己任何想保护的人...”
面色微妙的少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呢，每个男孩子都喜欢白色！”
“胡说！！”小女孩儿一点都不含糊，出声纠正着说：“我们部落里的同伴明明都最喜欢黑色！”
“你才胡说！”少年见谎言被戳穿，也急了，摆头佯装生气：“反正我喜欢！不行嘛！”
“咦？”正当少年以为小女孩儿会继续跟他争辩的时候，没成想后者似乎惊喜地发现了什么。
眸子紧盯着少年的背后，小女孩儿突然惊觉好像不管是刚见面救了她马儿的瞬间，还是慢悠悠走路时候，以及看日出吃饭的功夫儿，少年他的背后始终不变地，都一直背着一把剑。
一把她只在书中看到过的剑！
“大哥哥，你为什么总是背着一把剑啊？”托着腮帮子，小脸蛋在朝霞的照耀下，红得发亮，像个红苹果，好想让人咬.上一口。
“嘿嘿！”傻笑出声，终于有人注意到这把剑，少年笑得特别开心，对于他的宝贝疙瘩也很是珍惜，拍了拍剑身，解释起来：“这可不是简单的一把剑！”
“它可是哥哥我从小的江湖梦！”
“梦？”托腮不解的小女孩儿眼露疑惑：“梦的话，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保护世界，成为一代大侠，光宗耀祖！”根本就没有一丝犹豫，想都没想，少年脱口而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朗朗乾坤之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小女孩儿直摇头。
大道理讲不通，少年也不扯那些有的没的，就简单粗俗地讲：“你想想看，谦谦君子，白衣猎猎，长发飘飘，一个人，一把剑，一袭白衣，行走一座江湖之上，多拉风！”
“会实现吗？”小女孩儿仰头发问。
四目对视，少年坚定出声：
“会实现的！”
说完就自顾自地嚼着牛禸干，发出一个人沉迷梦想情景的嘿嘿傻笑声，笑声不绝。
略显青涩的脸颊上，也不知是过于兴奋沉迷江湖梦还是朝霞的映照，红彤彤的，迷了女孩儿的眼，
仿佛是已经成为了一代大侠，光宗耀祖！
可小女孩儿歪着小脑袋，似是在想为什么要实现这样的梦想，呢喃几遍，琢磨着‘江湖’两个字，还是不解：
“不懂！”
“啊？还是不懂？”似乎被真的打击到了，斗志昂扬的少年瞬间苦哈哈着脸，抓耳挠腮。
“嘻嘻...”小女孩儿被少年这副郁闷的样子逗得捂觜偷笑，眼里狡黠的笑像是一只机灵的小狐狸。
“嗯？”一见小狐狸般的狡猾笑容，少年瞬间反应过来了，“好啊，你敢骗哥哥！”
拔出背后的剑，佯装作打：“呔，黄毛小丫头，看剑！”
“啊~救命啊！”小小身影站起身就跑。
“嗬嗬嗬...”
边跑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悦耳。
起身拂去杂草的少年，哈哈大笑着，挥舞手中的剑，匆匆追去，在一阵嬉戏打闹中，两人背影在朝霞的渲染下，愈渐愈远，也愈行愈近。
只是——
天下，终无不散之宴席。
三个月后！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分别时，尽管已经提前发问了好几遍，但眼角依稀几许泪痕的小女孩儿眼里泪珠闪烁，死死抓住了即将远去少年的衣角，怎么说都不放手。
“怎么，你这小丫头又舍不得啊！”与之相比，少年倒是放得很开，粗神经地大笑起来：“本大侠我可是拯救世界去了，大丈夫当立鸿鹄之志，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怎么能偏安一隅、故步自封？”
“那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道理是那个道理，不允诺就是不允诺的小女孩儿就穿着少年他最喜欢的白色衣裳，注视着他，说着，说着就哭了。
“傻丫头，哭鼻子，羞~羞~羞！”擦拭着女孩儿眼角的泪水，整装待发的少年蹲下身子，指了指其身后的白马：“你走了的话，你最宝贝的小萝卜头怎么办？”
“还有你爸爸妈妈，他们怎么舍得你一个小女儿家的，跟着我出去受苦？”
“听话！”亲昵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少年保证一句：“这样，过段时间，就过一小段日子，一阵子，我呢，就立马回来，好不好？”
“拉钩！”哭红了鼻子的小女孩儿举起了小手，小拇指与少年勾上，大拇指轻轻一按，像是盖个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话，谁就是小狗！”
“好！！”少年欣然许诺。
轻呼了一口气，少年就背负着他那始终不变的剑，转身在女孩儿目送下，渐渐走远。
在两人相隔渐远的时候！
小女孩儿突然双手作喇叭，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起来：
“大哥哥，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你！！”
声音传得很远，火热的情感毕露无疑。
错愕了一下，远处的少年愣住了。
那一刹，是他生平第一次乱了心跳，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小女孩儿当初偷偷亲他的时候。
随即轻笑一声，对于自己的春.心萌动有点想笑，竟然莫名地在乎起了儿女私情。
“呐！”
摆了摆手。
不再留恋，散去了杂念，少年走了。
可没想，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当少年他再次回到原点的时候，女孩儿她的部落没了，化为了一堆灰烬，到处都是灰色的坑坑洼洼，剥了皮的男性死尸被扔在地上放火烧死，人皮则被一张张挂在旗杆上，随风飞舞，浓浓的血腥味刺鼻呛人，女人被轮女干了一遍又一遍。
陡然一声马嘶哀鸣！
少年他发了疯地循声狂奔，就在趴着拱土的小萝卜头面前，看到一具衣不蔽体的娇.小尸体，附近被撕烂的熟悉白色民族服装刺痛了少年的心，瑕疵欲裂，大脑一片轰鸣，他根本不知道她当初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双手抱头，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头皮渗出血来，不管不顾，少年他后悔了，他真的发自内心地后悔了。
他知道错了！
双膝跪地，像抱着世上最稀世的珍宝，小心翼翼捧着那具小小的身体，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汪！汪！汪！”
“汪！汪！汪！”
......
女孩儿安葬后第三天！
少年背负他最喜欢的长剑，身骑女孩儿她最爱的小萝卜头，顺着夕阳，独自西去。
在小萝卜头的带领下！
一个人，一把剑，一袭白衣，一匹白马，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
少年他不知道他面对的是谁，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结局怎样！
他只知道，挡他者，死！
一如他当初对女孩儿的保证！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可是，少年他问心有愧！
似乎又回到了最当初。
女孩儿问：“会实现吗？”
少年他现在会回答：“再也不会了！”
一个星期后！
就在少年与小女孩儿第一次见面看日出的高坡之上，简洁的一座坟面前，祭奠着一百三十六个草原马贼的头颅，切口光滑，整齐，面容狠厉，却没有一丝恐惧，死的时候明显没有任何的感觉。
死得都很猝然。
“曾经，你问我人一生中是否只能实现一个梦想！”站在墓碑前，坡还是那个坡，少年却不再是那个少年，面色哀默：“我看着你的眼睛，说是的！”
墓碑之上刻着“爱妻玛雅之墓”几个字，这一刻才真正长大的男人，脸上满是沧桑，沙哑着喉咙说：“你假装笑了，却低下了脑袋哭了。”
“人，一辈子很短，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其实我更想娶你回家，生一大堆的胖娃娃！”耳边似乎再次回响起那一声的大胆告白，男人罕见地脸红了红，他害羞了。
却在下一秒冷若冰霜。
“可惜再也不会实现了！”
唇角勉强掀了掀，对于自己的下意识变脸，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个世界上，梦想它不一定是非要实现不可的！”
“哐”
长剑出鞘！
自背后拔剑，于黄昏下闪射窒息的光芒！
“我保护了全世界，却保护不了你，这大侠...”凄然一笑，男人泪眼模糊，哆嗦着闭上了眼睛，瞬息泪流满面：“不当也罢！”
“锵”
丢掉了，他不要了他的那把剑。
随即转身，以着最决然的悲怆姿态，离开了这所他最憧憬也恨过的江湖。
若身世浮沉的雨打萍，零丁洋里的零丁人，惶恐之中毅然决然问：人生自古谁无死？
落寞黄昏里，他最后对身后说了一句，宛若当年女孩儿对他示爱的默默惜别。
“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能让我死一次！”
身后玛雅之墓的旁边，赫然还有一座墓，就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一如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看着日出日落，上面只见刻着几个大字。
‘亡人李氏之墓’！
那一天！
顺着天边逝去的黄昏！
就此——
少年他永远地走向了黑暗！
再也无法回头！
（47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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