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奥娜已经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她是国际会议院的近卫军,本身这支不归天不归地的部队就享有世俗中最先进的科技,当普通人,甚至绝大多数军队都还在用缓慢的交通工具或者庞大而麻烦的传送系统时,他们早已普及了个人量子跃迁。
这是一种由他们总部的量子计算机为终端的神秘技术,其运送速度可达光速的三分之一,其大体的远离便是把人分解成微观粒子,通过量子计算机使波函数无法坍缩以维持稳定性,再用类似量子纠缠的方式把拆成微观粒子的人传送到指定地点。
然后在那里的量子计算机把这些微观粒子再拼回去,也就是重新变成原来那个人。
其实量子纠缠是可以超光速的,但那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其不能传递信息。要是想传递信息,必定拥有质量,只要拥有质量,就不可能超越光速,最多是无限趋近。
目前只能是三分之一,现在的科技水平只能保证三分之一光速以下的速度,量子计算机才能保持波函数稳定,再快就运算不过来。结果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没了,但他却存在着,却不再是单体,而是以某些微观的方式保留了信息,飘荡在世上。
即便只有三分之一,那也是极快的。
至于传送中是什么感觉,菲奥娜无法形容,非要用最贴切的词语来不准确的描述的话,那应该就是难受。
不是痛苦,而是在那个时候她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感觉。
因为人所感受到的感觉,全部都是器官带来的,并不是世界本来就有。而是人的器官把这些信息转化成人能理解到的感觉。
酸甜苦咸鲜,痛痒辣冷热,都是人的器官带来的主观感受,客观上并不存在。
而在传输过程中,她变成了微观粒子,宇宙里最本质的状态,虽然意识还在,但是会让人十分困惑。
这是人根本理解不了状态。
这种大脑的困扰会让一个凡人轻则昏迷麻痹,重则植物人。这也是这项技术无法广泛应用的主要原因之一。
近卫军并非弱小的凡人,他们几乎都是男性,仅有菲奥娜是女儿身,即便如此,他们都经受过肉体与精神上可以称之为地狱般的摧残。
本身,近卫军的选拔考核就都是在世界范围内的贵族世家里最优秀的人杰中选出,他们可能是学者、可能是战士。每个人的考核都一样,这些社会精英在进行选拔中仅有数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通过。
但毫无疑问,成功的那批人无疑是彻底与凡人划清了界限。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满脑子都是肌肉的战士?没有关系,在你通过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完美的。
由于考核的残酷性质,那些不自量力却又逞强的人往往只有一种结局。
他们会因为肉体与精神的崩溃而瘫痪,这些社会最杰出的精英自然不能如此浪费,他们的身体会被送去加工,最后改造成一种使用人脑处理器与他们肉体的机器人继续服务于社会。
这整个流程完全公开,没有人不知道,这是为了保证每个参选者的足够忠心,同样其实也是心理素质方面考核的第一关。
菲奥娜也曾动摇过,她也曾像世俗里的凡人那般欲不劳而获,是啊,那个时候她也没比露比大多少。于是她请求张许仁的帮助。
也的确,她某种意义上成功了。张某人亲自给她定制考核。
这一定就是十年,待张许仁终于完成考核计划后,找到了当时半只脚已经踏入败犬行列的菲奥娜。
考核,一过就是五十年。
当手术开始,刀子不断从她体内进进出出开始,便又是五十年。
现如今,每当她要在会议厅站岗前打理梳妆时,看着镜子里头的脸,却看不到任何一点与童年的自己相仿的地方。
手术是基因层面的,每一个近卫军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任何方面有所瑕疵,任何面容上的缺陷都会得到细致到纳米的整改。
在无人的环境中,她总是会看着铠甲上自己的镜像,抚摸那里的自己的脸庞。她曾经有过迷茫,总是认不出镜子里的是谁,但那改造过的无比精密的大脑告诉自己,“这就是我。”
这是惆怅,对于少年时期的追忆和惋惜。菲奥娜在以前总是会想到很多,她会想到自己和老妈吵架的样子,想到白了双鬓的爸爸靠在沙发上,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努力想用自己越发迟钝的耳朵听清楚新闻的情形。
初中时被拉帮结伙的女生捉弄的丑态。
队友骂人,自己一气之下送人头的那晚。
童年里离家出走后在红绿灯下饿哭的惨状。
为了拒绝婚姻,而赌气之下同意进入军队的那场闹剧。
也想到了让自己变成如今这样的人。
记载着过去点点滴滴的日记本,现在也已经不知去向,漫长的岁月中,菲奥娜还能清晰记得的过去恐怕只有少年时印象最深刻的那些东西。
就连父母的脸,都挂上了一层面纱。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层变成两层,两层变成三层……现在,除了模糊的轮廓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开始菲奥娜还会因此默默伤感,恨着自己不孝,又怀疑自己有没有必要继续这么活着。
近卫军虽然人数少,但是并不缺人。
只要你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就可以解甲归田,默默离开。菲奥娜就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如此想过。
自我怀疑,就足以让近卫军生涯到头了。
哪怕经历了再多的心灵考验——怀疑,也可以说是自己,永远是最强大的敌人。
对于现在的菲奥娜来说,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执行责任,而责任来自于张许仁,他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没有人能否定她的忠诚,那已然刻在了每一条基因链中。
张许仁不是好事的人,平日生活就如曾经的她,也就是凡人那般。甚至还要为温饱和钱财操心。菲奥娜很少很少能够接到直接来自张许仁的指令。
她没有感到任何轻松或者休息,她深感不安。
不安自己是不是没有能力才导致他不动用自己,不安自己是不是不配为他服务,不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不安对方是不是早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淡化了她的身影,就如她早已忘记了父母那般。
她不想再忘记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她也做到了。不管是鼻梁的长度,眉毛的形状,两边脸颊的不对称程度,还有行为习惯,她全都一丝不差的记住了,每天都要回顾一遍,有空的时候甚至会拿出纸笔画出素描。
其实过目不忘,对于已经是近卫军的她来说其实很简单,但她生怕有万一。
而后她才发现,相比起来,自己更怕被那视为重要之人遗忘。
一想到此,菲奥娜强健的身体都会感觉酸软无力,仿佛马上就如牙膏般瘫软在地。
一想到此,菲奥娜坚韧得就连剥皮都没法让她吭声的精神也如瘾君子得不到渴求之物那般颓废无比。
一想到此,世界末日。
海水不再奔涌,山峦磨平殆尽,天空下起火雨,地面旱裂,鸟儿不再歌唱,黑洞的事件视界尽在眼前。
不,她并不狂热。近卫军没有狂热之人,他们理性,冷静,唯物但又充满哲学。
菲奥娜不会对张许仁不满,但却会质疑他,会拒绝他。这是因为近卫军也会充当顾问,参谋。必须要有个人立场。
但她甚至会对他发火、吵架。整个近卫军中,仅有她。
这都是因为…玄妙的感情。那超越了最深沉的在乎、超越了朝思暮想的牵挂、超越了誓死效力的精忠。
那也包含了上述所有。
那是,爱。所有种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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