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香，果儿甜，果儿给姥姥尝果儿，吃了果儿种果儿”
一道稚嫩的男童声唱着童谣，声音忽远忽近，忽上忽下，穿入层层黑暗，又莫名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紧接着，是许多杂乱无章的吆喝叫卖声，好似身处闹市，人声鼎沸。
“呦，卖无香果咯——”
“好吃又改口的无香果咯，哪过要？哪过要？”
纷乱的叫卖声带着本地方言的乡土气息，脚步声、车轮声、叫卖声渐渐混在一起，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但声音不止。
浑噩的叶佐渐渐苏醒，他企图睁开眼睛，但使了全身的劲儿，硬是无法睁开眼皮。
嘈杂的声音从叶佐四面传来，带着嘹亮的回响，不断冲击着耳膜，让人心烦意乱。
“姥姥，果儿想吃无香果。”熟悉的男童声突破嘈杂的乱语，清晰地传入叶佐耳中。
声音似从叶佐口中传来，又似从四面八方响起，回响声还未消散，余音犹如水中涟漪，反震着耳膜，端得让人琢磨不透。
“果儿乖，等姥姥把果儿卖了换成铜板，果儿就可以天天吃到无香果了。”一个老妪的声音犹如天雷响起，声浪滚滚，震得叶佐天府灵力翻涌，气血倒流。
叶佐心下大骇，立刻稳住心神，以灵力涌便全身，这才镇住体内狂暴的血气。
男童天真的声音从天穹传来，带着哭腔，略有不舍：“姥姥卖了果儿，果儿会难过。”
“姥姥不卖果儿，姐姐就没有新衣穿，姐姐没有新衣，就会受冻，受冻就会着凉。”
“果儿，你不听姥姥话了？”老妪厉声喝道，声音如雷如电，轰在叶佐心神之上。
叶佐气血一阵暴动，天府中的灵力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天府之中横冲直撞。
眉心天府处，一缕青烟此刻已化为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小蛇疑惑地仰着脑袋，头上一对极小的触角缓缓晃动。
“你个赔钱货，给你私自取了名字，你还不满意？”
“你逼死了你母亲，你还要逼死你姐姐？”
老妪的声音逐渐变得凶恶，犹如海啸翻滚，以摧枯拉朽之势，不断轰击着叶佐的天府。
叶佐被逼出一口鲜血喷出，心神不稳，天府大震，就连自己的灵魂都在肉身中颤抖。
随后，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瞬间遍及他的全身，就像被人活活用大力撕成两半，仿佛血肉被搅成了肉泥，骨骼被研磨成粉末，他痛得面目狰狞，痛彻心扉。
卧槽，劳资遭你惹你了？劳资又不是你的果儿，你他妈找他去呀，冲着我来干嘛？
叶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否则早已痛得昏死过去，但奈何他意识无比清醒，只得在心里委屈大骂，但随之而来的恐怖撕痛又让他无语凌噎。
“哇——”男孩大哭，似肉体上遭到残酷的折磨，哭声传遍了天地，一股悲凉忽从叶佐灵魂处升起。
“好哇，你既然这么想吃无香果，姥姥就满足你，姥姥都满足你。”老妪近乎癫狂地尖叫着。
随后，叶佐听见沉重的利器划过地面的声音，他眼前的漆黑一转，便成了单纯的黑白色。
“果儿错了，果儿最听姥姥的话了，呜呜——果儿不吃无香果，果儿现在把自己卖了，为姐姐换新衣裳。”
男童哭着大喊，声音在发抖，天地在震动。
叶佐心底一沉，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他大概明悟过来，他如今陷入到一种奇妙的状态。
“现在知道听话了？你个赔钱货，现在迟了，我把你变成养料，然后在村子里种一片无香果树去卖，等几个月，果子熟了，不知可以为姐姐买多少新衣裳。”
“嘿嘿，我们家囡囡一定会很高兴，全是新衣裳，哈哈，全是新衣裳捏。”
这是一种癫狂的、扭曲的声音，叶佐听得头皮发麻，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大荒对于男子的迫害。
“呲——”沉重的利器划过地板，由远及近，男孩的哭声更盛了。
“乖果儿，听话，我们先从脑袋开始，姥姥是爱你的，姥姥也不想让果儿疼。”老妪循序善诱，语气之中说不出地柔和。
叶佐听闻心里犹如被针扎过，他忽然想到逝去的二十一号草侍，那绝望中带着解脱的微笑，那临行前对自己的肺腑之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冷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孤零零地凉意从脚底窜到自己的天灵盖。
“啊——”
随着男童一声惨叫，叶佐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地，惶恐之余，他才发现自己的脑子安然地摆放在应该摆放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
眼前的黑白逐渐淡去，就像被某人用巨大的橡皮擦拭，一颗巨大的粉红色无香果开始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小哥哥，看了果儿的过去，果儿也要看小哥哥的过去。”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叶佐耳边响起，吓得叶佐毛骨悚然。
他想侧身去看，但发现自己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名叫果儿的男孩，被自己的姥姥所害，死后依附着那片果林，化为了怨鬼。
他心里不由为之惋惜，但此刻这怨鬼企图窥视自己的过去，叶佐哪里肯答应，当下正欲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自己天府中居然空空如也。
“龙天昊，昊兄。”他在心里呐喊，企图寻求龙天昊的帮助，但也迟迟不见回应。
“嘿嘿，小哥哥别调皮哦，不然姥姥知道了会生气的。”小男孩戏谑的声音犹如一条小蛇，钻进叶佐的耳朵，弄得叶佐心神恍惚。
小孩子自顾自得说着：“不过啊，姥姥现在也不在了呢，姐姐也不在了，这个村里所有人都不在了。”
“他们都爱跟果儿玩，变成了粉红色的果子，来陪果儿了。”
叶佐心下大骇，想起那绿幽幽的鬼火和满天唱着童谣的果子，一颗心若石沉大海，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小男孩开心地笑着，一股微风拂过叶佐的脸颊，叶佐看见那巨大的无香果缓缓转动，其间居然看见自己的身影在晃动着。
“来吧，让果儿看看小哥哥的过去，然后也变成果子，陪果儿玩吧。”
“咯咯咯——”小男孩无忧无虑地笑着，天真的童音灌入叶佐的神魂，宛如陈年老酒，瞬间迷醉了叶佐的魂魄。
天边那巨大的无香果被一股无形的大手缓缓剥开，露出两半粉嫩的果肉，果肉晶莹透亮，水泽饱满。
“咦——奇怪，为什么小哥哥有两份记忆呢？”童真的声音带着不解，化为一股森冷的阴风，吹得叶佐魂魄险些脱离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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