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张着嘴，看着沈梦清，旋即哈哈大笑，嘶哑的嗓音惊起了树梢上休憩的飞鸟。
沈梦清依旧微笑着，身为巫牧的小主，她表现出了足够的冷静和亲和。
等老者笑着合拢了嘴，沈梦清才恭敬地问道：“不知您有何吩咐。”
夜色下，叶佐看了眼沈梦清，见她话语问得巧妙，不仅钦佩起来。这要是搁在叶佐，恐怕就直接挑着眉毛直问对方的目的了。
老者眯着眼睛抖了抖蓬乱的白发，缓缓取下背后的破木箱子，从中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匣子，笑说着：“俺也没啥事儿，就想问问俩娃娃，买胭脂不捏？”
叶佐和沈梦清一愣，看着那灰糊糊的小匣子，敢情您搞了半天就为这儿事？叶佐努力压制着自己骂街的冲动。
老者嘿嘿笑着，两个小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细缝，摆了摆手中的小匣子，又问道：“要不要捏？”
沈梦清噙笑着点头，婀娜的身姿缓缓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十枚刀币，放在老者褶皱的手掌上。
“既是前辈的生意，当然得照顾了。”沈梦清浅笑。
“只是今日走得仓促，也没带多少刀钱，您看够吗？”
老者满意地抛了抛那十个刀币，指着沈梦清咧着嘴笑着：“还是你女娃娃聪慧。”
说完，他将小匣子递给沈梦清，又扭头看向叶佐。
“啊？连我也要买？”叶佐一脸懵，老爷子，请您开开眼吧，我可是男的！
“咋滴啊？啥意思啊，后生。”老者脸色一变，皱着眉，神色不善。
沈梦清当下急忙朝着叶佐低喝：“买！”
“得，买！买！买！”叶佐憋着嘴，这算是什么世道？强抢强卖，居然让他一个大男人买胭脂。
等等，胭脂？叶佐一愣，随后想到昨日阴阳女人说的话，顿时明悟了过来。
没想到居然碰见这老家伙了，阴阳人说得不错，的确应该把这老家伙扒皮抽筋，可笑自己昨日还可怜他，哼。叶佐心里冷哼。
他收起龙渊，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不舍得从怀中掏出刀币，乖乖地放在老者的手上。
接着，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善地皱起了眉头。
“一个刀币？”
“胭脂呢？”
老者眉毛一挑，揪着嘴，狠狠瞪着叶佐，哇哇叫道：“你这后生小子，一个刀币还想买我的宝贝胭脂？买个胭脂盒都不够捏。”
叶佐委屈，硬着头皮嚷嚷：“我全身上下就这一个刀币，我能怎么办？”
“真捏？”
“真的。”叶佐斩钉截铁，一副我穷我自豪的表情。
老者将信将疑，收起了一个刀币，从破木箱子里又掏出一个胭脂盒，扔给了叶佐，口里嘀嘀咕咕。
“咋跟昨天那个不男不女的一样穷捏。唉，生意也不好做捏，也罢也罢，俺要以和为贵。”
收起胭脂盒，叶佐听到那句‘以和为贵’，差点没一口唾沫喷出来。
他愤然。自己一个月也就三个刀币，之前埋葬二十一号花了一个，生活开销花了一个，现在就连自己最后一个刀币都被‘抢劫’了。
“前辈可还有吩咐？”沈梦清笑着问道。
一听这话，叶佐的心都提了起来，唯恐对方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老者摆了摆手，嘶哑的声音说着：“没啦没啦，你们走捏。”
叶佐大喜，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儿。
沈梦清也是松了口气，朝着老者行了一礼，二人转身朝着朝阳村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两步，身后那老者冲着二人喊道：“小娃娃，你们要去前方的朝阳村捏？”
沈梦清深吸口气，转身露出一个笑容。
“正是。”
老者闻言面色古怪，背起破木箱子，神兮兮地说：“听俺一句劝，别去了，那里脏。”
叶佐不解，好奇问道：“脏？”
老者收起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恩，很脏，没一个人买俺的胭脂捏。”
叶佐踉跄，一时间无语。
不买你东西，你就说人家脏？这是个什么道理？
经过叶佐的深入鉴定，这老者的脑子或许不好使，重重点了点头，非常同意自己的看法。
沈梦清摇头微笑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先行一步。”
见二人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老者大急，跺着脚竟哭了起来：“俺看在俩娃娃买了俺的胭脂，好心提醒捏。咋就不相信俺捏，俺也救过不少人捏。”
见老人急得大哭，当真是个老顽童般，叶佐好奇地问道：“你救过人？”
着实太好奇了，这老家伙蛮横无理，怎么会大发善心救人？
“是捏，就在前些天。俺见一个女妇想跳河，俺说‘别急着跳，死前给俺快活快活捏’，那女妇不理俺，俺就只能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俺说，‘那你快跳吧，淹死了俺把你捞起来，也是一样快活捏’。”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妇也不跳河了，追着俺骂俺，竟说俺是老匹夫。”
“……”叶佐。
那老者说着，竟涕零大哭，随后又莫名破涕而笑，口里含糊地喊着：“俺也是个好人，为啥就没人信俺捏？孙女儿，乖孙女儿啊，你信俺不？”
老者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癫狂地一蹦一跳，时而放声大笑，时而低声抽泣。缓缓向远方走处，最后没入黑暗中，只听见一阵嚎啕大哭，逐渐，哭声渐远渐消。
叶佐和沈梦清遥望着老者离去的方向，两人对视一眼，苦笑着摇着头转身离去。
此刻已接近深夜，二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小心翼翼地穿过丛林，途中遇见一两头猛兽，皆悄悄绕了过去。
很快，他们来到朝阳村的后山大门。
朝阳村，棣属于巫牧部落，受巫牧部落庇护。但由于与巫牧距离较远，每年上供农副产品的数量也较多，往往运输到巫牧后会坏掉大半。
因此，巫牧对于朝阳村也并非太过看重。
此刻，朝阳村的大门向外敞开着，两旁端放着锈迹斑斑的火盆，上面跳跃着忽明忽暗的火焰。
从大门外朝里望去，一座座木屋错落有致，木屋里闪烁着烛光，不少破旧的木屋还敞开着大门，门前摆放着几个装着腊肉的簸箕，就像是主人刚刚开门摆放在那里一样。
“有点奇怪。”叶佐声音低沉，空气中透着一丝阴冷。
沈梦清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轻声道：“太过安静了。”
“不，不是安静，是这个村子根本就没有人。”叶佐皱着眉头，在门外仔细打量着。
沈梦清略有惊讶，看了叶佐一眼，淡淡地说道：“说说看。”
“此时已经夜晚，村寨门口没有守卫看护，这就已经足够令人怀疑了。”叶佐目光深邃，要知道，即便是寻常人家，到了夜晚都会派男仆守在门前。
“此外，这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这个时间点，有违常态。”
叶佐迈出步子，走进大门，回头笑道：“不进来看看吗？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沈梦清深深看了眼叶佐，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走了进来。
进入朝阳村，一股死沉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好似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夜色黑暗，但朝阳村却到处一片明亮，叶佐二人走在村道上，依旧感觉到一丝森冷和寒意。
“的确有些古怪。”沈梦清走在叶佐身旁，微微颔首。
相处一天的二人逐渐熟悉起来，由于叶佐也没因为自己是草侍而放低姿态，沈梦清总是不经意间忽视了二人身份上的差距。
她总觉得自己身旁的少年透着神秘与自信，虽有时候让人无奈、生气，但一般情况下，却是比常人还要靠谱得多。
叶佐随意打量着周围，视线被村道一侧成片的无香果树所吸引，不仅微微笑了起来。
无香果算是东原的特色作物，在东原的农户村寨中可谓是随处可见。它作为人们饭后蔬果，由于果肉味道甜美，另外种植条件极低，只需寻一处土地种下种子，半年便可成树结果，生长周期并不长，被农户们广泛种植。
成群的无香果树密密麻麻，无数粉红色的无香果挂在树梢上，就着月光，好似一个个小灯笼，在冷风中摇曳。
“你笑什么？”
叶佐朝着成群的无香果树努了努嘴，笑道：“很奇怪，果树下有不少竹篮，竹篮上还有些许无香果。”
“就像……”看着果树下果然有几个竹篮凌乱地摆放，沈梦清脑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叶佐提起自己的蓝袍，缓缓走入果田，笑着对沈梦清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
“就像，正摘果子的果农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见沈梦清恍然大悟，叶佐很是满意地笑着，随手从树上摘了个粉红色的无香果，放在裤子上使劲儿蹭了蹭，往嘴里喂去。
“咯咯咯，果儿香，果儿甜，果儿给姥姥尝果儿，吃了果儿种果儿……”
突如其来的童谣声从手中粉色的无香果上传来，叶佐脸色大变，一个哆嗦，将手中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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