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
乌堐发现，一只山羊正勾着头用双角对着自己，还用右前蹄不紧不慢地刨着地面，就像在对他说：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恶灵傀儡？
“是不是乌贼派你来杀我的？”乌堐拉开架势，神色凝重地对山羊说。
山羊，“咩……”
“你说什么？买？”乌堐愣了一下，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就是乌贼派你来杀我的。你实话告诉我，乌贼打算花多少钱买我的人头？出价低了你就不合算了。”
山羊，“咩……”
“没？不对不对，你刚才都说买，意思就是乌贼要买我的项上人头，这个我懂。你用不着急着否定。”
山羊：咩……
“卖？刚才你说买，怎么又说卖了？……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被人出卖了。是谁出卖了我？说！”
山羊：咩……
乌堐，“没？怎么回事，你又否定了？到底有没有出卖我？”
山羊：咩……
“羊兄，你到底什么意思嘛，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着，乌堐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危险，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山羊说：“我太紧张了，误会你了。你也放松一点，别这么紧张好吗？羊兄，我跟你说，我最好的哥们，刚刚死了。是被乌贼害死的。我还有个妻子，跟你一样姓羊，叫羊凝，她被乌贼关在死牢里，经常遭受酷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山羊，“咩……”
“埋？”乌堐愣了一下，伤心地说，“我不能就这样把覃师妹埋了，羊凝还有救更不能埋了。我要替她们报仇，我要兑现诺言，把覃师妹的骨灰送回鄂司星球老家。”
山羊，“……？”
乌堐，“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跟你说吧，我这次受伤太重，估计是脑震荡，还有点精神错乱，羊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山羊，“咩……”
“埋？……不至于吧！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不能就这样把我埋了！……唉，真羡慕你，有这么多好朋友陪你一起吃草，不像我，孤零零一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么多好朋友的？”
“咩……”
“买？”乌堐回想起自己在乌家大院被五加皮的后代出卖的经历来，撇嘴道：“朋友是买不来的！想当年，我为了朋友和弟子一掷千金，为了陌生人慷慨解囊，可是，等我落难的时候，他们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叫来敌人的宪兵队抓我！”
歇息一会儿之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朝不远处的公路上走去。
山路蜿蜒，阴雨绵绵。
身披龙魂战甲的乌堐心意沉沉，他的脸色比天空的乌云还要灰暗，他的脚步比山脉还要沉重。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试剑岭。
他身后的路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脚印渐渐被雨水积满，然后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路边一条小溪，潺潺溪水从远处流过来，就像一个初学演奏者在胡乱地拨弄着琴弦，一个字：
乱
前方的路，烟雨蒙蒙，迷雾重重。
走着走着，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朝他迎面走来。流浪狗发现了乌堐，在乌堐前面三米处停下脚步，夹着尾巴，目露凶光，朝乌堐呲牙。
乌堐下意识拉开架势，低喝道：“你是谁？”
流浪狗：忘。
“连自己是谁都搞忘记了？看来，你混得比我还窝囊。我问你，是不是乌贼派你来杀我的？”
“王。”
“王？”乌堐想了想，若有所悟，“我听懂了。你说的王，就是安河王！果然是他！……既然是安河王派你来杀我的，咱们废话少说，动手吧……你嘛，动手的话肯定是杀不了我，不如动嘴，动嘴的话对我还有点威胁。我就不动嘴了，我动手。来吧，过来杀我吧！”
流浪狗看到乌堐杀气腾腾的样子，有点怯了，往后连退几步。
“就凭你这点胆量，如何杀我？……我明人不做暗事，我这是去试剑岭的路上，我要找乌贼报仇！”
“汪……”
“我又听懂了，你说的是网？……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试剑岭戒备森严，就像是一张网。我这一去，可能自投罗网。不过，我不怕！”
流浪狗更加紧张了，脖子上那湿淋淋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追杀我？为什么要如此迫害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流浪狗，“汪……！”
“枉？嗯，连你都看出来了，我是被冤枉的。”乌堐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不再对流浪狗严阵以待，“他们如此冤枉我，如此残害羊凝和无月，还害死了覃师妹！如此深仇大恨，如果不跟乌贼算清楚，我誓不为人！”
“汪……！”
乌堐，“忘？你居然劝我忘了仇恨？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看你不像是乌贼的走狗，否则不会混得这么差，不会像我一样没有容身之处。落难之人不为难落难之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去试剑岭报仇，你继续流浪吧。”
流浪狗，“汪，汪汪……”
乌堐微微一震，喃喃道：“亡？亡亡？你怎么一连说了三遍？……嗯，我明白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这是警告我，报仇不容易，会让我亡命。不过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就算是死在报仇的路上，也不能活在隐忍的角落里。”
“……”
走着走着，路边水沟里有一头水牛在喝水。看到乌堐经过，水牛抬头望着乌堐，用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还晃了晃它那一对坚硬的像弯刀一样的角。乌堐下意识拉开架势，低喝道：“你是谁？是不是乌贼派你来杀我的？”
水牛：哞……
“魔？”乌堐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是乌贼那个狗日的魔鬼派你来的！”
水牛：哞……
“谋？”乌堐想了想，摇头道：“谋什么？谋财害命是吗？我所有的法宝和财富都被乌贼用卑劣的手段窃取了，你到底图谋什么？说！”
水牛甩了甩头。
“你不是来杀我的？嗯，怪不得你身上没有多少杀气。”乌堐解除戒备，说：“那就好办。牛兄，我问你，去试剑岭怎么走？”
水牛：哞……
“忙？”乌堐不无怨气地嘟噜道，“你明显空闲得很，也好意思说自己忙？再说了，就算你忙，回答我一个问题花不了几秒钟，几秒钟的时间也不肯为我付出吗？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去试剑岭报仇。你不告诉我，我问别人去。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去试剑岭的路。”
水牛：哞……
“莫？你劝我莫要报仇？”乌堐冷哼一声，“牛兄，你不要劝我了，这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光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覃师妹，为了无月和羊凝！”
“……”
走着走着，前方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哀婉幽怨的歌声：
……一个是茶当酒，一个是酒当茶。叹时光无情催醒几多梦，待回头时一无所有，徒增铅华！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歌声，乌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细细品味起来。这，不就是他给万丝妮写的歌词吗？他只觉得鼻子一酸，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走到小溪边，弯腰下去，用溪水照了照自己脸。水中的他，一脸憔悴，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满脸伤疤，漂浮不定，随波荡漾。
这……还是以前的我吗？
这……就是心向神往的仙人生活吗？
有多少天没有洗漱过了？有多少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他把龙魂战甲的头盔面罩往上推了推，捧起溪水，洗了把脸。
突然，他注意到小溪底部的一根枯枝上挂着一块粉色碎花破布，破布上缝着一个商标，商标上的两个字让他浑身一震：
乌堐
他捞起破布条，细细打量起来。
这衣料，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商标，不就是当初在老家陇湾县办人体潜能开发中心的时候，有人擅自用他的名字做的女士内衣商标吗？那时候，几乎所有陇湾县的中老年妇女都喜欢穿这个牌子的内衣，他的女弟子也喜欢这个牌子的内衣。
难道有以前的女弟子住在附近？是秋雁，还是艾丽莎？为什么自己的弟子会跟赤目人住在一起呢？
唱歌的人，到底是谁？
他很想用天眼查看一下，可是，必须放出神识才能使用天眼。一旦放出神识，就可能被敌人侦察到，就可能暴露行踪，引来追杀。他现在外伤内伤到处是伤，必须静养一段时间，不能打架。
他小心翼翼地把破布片收好，心事重重朝小溪上游走去。
没过多久，雨雾中，一个小村庄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村后的山丘光秃秃的，山腰以下被开垦成了庄稼地，山下的平地被开垦成了农田。农舍全都低矮，全都是黄土夯墙秸秆做顶干柴做门。
这里到底是不是安河大陆？
记忆中，安河大陆植被茂密，到处是古树参天，到处沟壑纵横，到处奇峰耸立。
而这些天所见的，跟儿时老家的情景那么相似？
村里的百姓，如果看到我穿戴着龙魂战甲的样子，会不会受到惊吓？
还是换一套普通衣服吧？可是，如果换了普通衣服，天眼修为厉害的敌人就能轻轻松松发现自己了！天上的侦察卫星也能发现自己！要不要再毁掉几颗卫星？如果再次施展混元挪移手或天罡降魔掌对付卫星，就得放出神识信号，放出神识信号就可能被敌人侦测到，敌人就会重新开始对自己的追杀。还是算了吧。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须弥法宝，自己的须弥法宝中装满了灵石、药品、食物和武器装备，他又检查了一下覃仚儿的须弥法宝，发现覃仚儿的须弥空间显得空荡荡的，有衣服和生活用品，有太乙软甲和追魂枪，还有雨披。他稍一寻思，取出一件雨衣裹在龙魂战甲的外面。“嗯，在龙魂战甲外面套上雨披之后，就不会显得太扎眼了。希望敌人不会注意到我。”
蒙蒙烟雨中，一大片庄稼地映入乌堐眼中。庄稼地尽头，是背靠着山丘的一个大型院落。院落用青砖青瓦和木头建造而成，院落周围有高高的围墙。院落中，依稀可以见到身穿劲装头戴斗笠背负大刀的武士在来来回回巡逻。
在他身边，是一排篱笆，篱笆上面爬着一丛牵牛花，牵牛花真是花季，花苞很多。然而，牵牛花的根却是被人拔掉了，藤蔓也被砍成好几截。整个一丛牵牛花看上去蔫耷耷的，只要大太阳一晒就会彻底枯萎掉。然而，有几个花苞却借着雨雾的滋润拼尽了洪荒之力绽开几朵蓝色的喇叭花来，那几朵刚绽放的花朵，虽然虚弱，非常虚弱，还略有残缺，但仍然美丽。
“是谁辣手摧花？太不像话！花妹子，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雨雾中，一朵牵牛花微微点了点头。
“咦！你听得懂我的话？你也希望我替你报仇！快告诉我，是谁砍了你？”
牵牛花默然无语。
“不说？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嗯，估计是不敢说吧。这年头，恶魔太猖獗了，居然称王称霸了，狸猫都当上太子了……算了吧，我都自身难保了，就算你告诉我是谁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
他摇摇头，观察庄稼地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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