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杜义取了一个长凳，站在城主府外的大街上，对着往来的客商百姓正悲愤地宣泄，什么不遵祖制，民心不稳之类的话。
旁边的一些文生也是纷纷应和。
“爹爹，他们在说什么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儿童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中年汉子身材矮小，但是一身肌肉紧绷，这汉子乃是龟兹城中的苦力，为往来的商客从车马上卸下货物。
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三儿，我问你，你想读书吗？”
汉子低下头，拍着儿童的肩膀，认真问道。
“想，爹爹，我经常去学堂那边偷看苏乾他们上学，但是都被老先生赶出来了。”儿童有些委屈地道。
穷人家孩子懂事早，叫三儿的孩子知道自己父亲和苏乾的父亲不一样，出不起高昂的私塾费，更别说将来为官还要打点，还要进京考试的盘缠，这是一个普通家庭做梦都不敢想的。
“那现在你可以不出钱，就能去读书，你愿意吗？”汉子继续问道。
“真的吗，爹爹，真的不出钱就能读书吗？”儿童兴奋地跳起来，如果是那样，他的梦想就成真了！
当看到父亲点点头，三儿终于开心地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纯真的笑容了。
“但是，三儿！”汉子语气一转，盯着前面还在慷慨陈词的读书人。
“你看见那些人了吗，他们不让我们去上学，我们该怎么办？”三儿懵懂地看着那些人。
“怎么会有人不让我们上学呢？不花钱就上学难道不是好事吗？”
但是只要阻拦的梦想的人，肯定都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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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他们！”三儿握着小小的拳头，气愤地说道。
同样的话还藏在周围所有人的心中。
他们有的是发配到安西的流民，他们的子女没有读书的资格。
他们有的是从事最辛苦行当的苦工，他们的子女没钱来读书。
还有的富商，他们的孩子虽然上得起私塾，但是每每被那些自命正统的读书人鄙视。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看着下面群众的神情越来越冷淡、甚至愤怒...
杜义杜老先生都有些不解了：“难道这些凡夫俗子，没有听懂老夫的话，不明白当中的干系？”
终于有人出头了...
是一个识字的中年商人，言语之间倒是极为客气。
“敢问杜老夫子，你可是不赞同城主之策？”中年行商面色和气地问，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
“为何不同意？”商人继续问。
“因此策坏祖制，乱了纲纪，民心不稳，龟兹不稳！”杜老夫子张口便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在四书五经当中度过的经典，自然不会忘记。
“那好！”行商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转身朝着周围的百姓。
“大家都听见了，杜老夫子是担心民心不稳。”行商拍着自己的胸脯。
“何为民心，我的心声是不是民心？诸位的心声是不是民心？我们都是百姓，那我沈千秋倒是要问一句！”
“你们觉得城主之策，好不好？”沈千秋大声问道。
“好！”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足足传到五条街之外。
沈千秋看着这么多异口同声支持自己的人，感觉很不错。
“杜老夫子，你口口声声说民声，你看看，这民声如何？沈千秋似笑非笑地看着杜义。
“不可能！”杜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杜老夫子，以前在这龟兹城地位无比高贵，无数的富商和官宦人家都要求着他，让他给自己孩子传道授业。
杜老夫子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这些带着嘲讽和愤怒目光的人群，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杜老夫子忘了，他以前之所以尊贵，不过是仗着苏海政和安西都护府的名声，现在这颗大树走了，才露出真正的人心。
旁边还在应和的几十个年轻文生也傻了，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难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经历了短暂而无比尴尬的沉寂之后，一个脑袋灵光的文生赶紧站出来：“龟兹便这七八万人，若稚子都去读书做官，谁来事农桑？谁来事商贸？谁来守城？”
这个问题倒是实际一些，听了这个问题，人群开始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倒也是，这天下毕竟种田的是多数，做官的是少数；如果都没人种田了，那岂不是大家都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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