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冥扶着子彦，慢慢走到橘余松的尸体旁。
子彦面色有些苍白，她举起最后被橘余松伤到的左臂，白嫩的肌肤上，伤口早已愈合，但血迹还在。“奇怪，”她来回地看着被抓伤的地方，“恢复力还是神体的水平···为什么会被这玩意儿伤到？”
死侍在漫长的岁月里又进化了？利爪堪比烈焰级武器？也许有可能，子彦想，龙族在已知宇宙的部分认知中就被秘族定义为个体适应性极强的激烈进化型生命，这是龙血为他们所带来的能力。
“纠结这些···”皇甫冥低声说，他的瞳孔里，燃烧的金焰还未褪去，炽烈依旧。
子彦没说话，她回头看了一眼皇甫冥的双眼，不像是人的瞳孔反而像是某种爬行动物——这双黄金瞳里映出一条暴戾狂怒的巨龙。刚刚，皇甫冥又一次杀死橘余松的残暴和冷漠与子彦认识的皇甫冥相差甚远，皇甫冥是挺冷的，但更近乎于面冷。皇甫冥说自己不愿意见血，除了他说的原因外，事实上还因为他有点儿轻微的晕血症状。
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自制力太过变态，他就算见血也不会真的有太大反应，最多是有些本能的抵触。
可就是这样有轻微晕血的人，却能做出那么暴戾的事——那是得多大的力量才能在一掼之下硬生生扭断死侍们最为坚韧的颈部脊椎？
‘他会杀死我的。’
这是子彦那一瞬间看着皇甫冥向她走来时最直观的想法。
可无论再怎么样他还是皇甫冥啊，他的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丝似有似无，又说不清来路的善良与温柔，他走过来，只是问那么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
橘余松死了，一代宗师就这么彻底逝去，再也无法爬起——这样的结果总是充满了黑色的戏剧性。皇甫冥和子彦在他身前站定，两人互相搀扶，他们沉默无言，寂静的空气里只有雨声和他们的呼吸声。
皇甫冥低头，死死盯住他残破的尸身，紧抿嘴唇，很久才说：“你是真的亏了啊,很亏。你应该看看我妹妹，真的很漂亮。”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至少你知道她很漂亮，那么···”皇甫冥深吸气，“也还不算太亏。”
“走吧。”子彦拉拉他的袖子，“对了，鬼丸国纲带走，总要有点儿武器。”
皇甫冥没说话，伸手，拔出贯穿橘余松头颅甚至于入地三分的长刀。橘余松的头骨与鬼丸国纲卡在一起，皇甫冥拔出长刀时，橘余松的残躯被力量带起来，像是又一次坐起——这次没有伸手握刀，他重新摔下去，砸在湿滑的泥地里。也许是错觉，他的头颅歪向一侧，从那个角度看，橘余松的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弧度弯起。
皇甫冥举起斩鬼刀，刀锋上还带着乌黑的血迹。
······
“嚓、嚓、嚓···”
鞋子踩在水里，发出异样的声响。自皇甫冥又一次杀死橘余松以来，他似乎就沉浸在某种未明的情绪中，他的头颅微微下垂，一言不发，只是走在子彦前面赶路；子彦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变得沉默，一路不再没话找话地打扰皇甫冥。
皇甫冥确实是沉浸在了思考中。那种力量···让他感到恐惧，一种说不出的、近乎于莫名其妙和庸人自扰的恐惧。那一瞬间，巨大的愤怒从心底汹涌而出，无法遏制。
‘她是···我的东西！’
一个声音低声咆哮，夹杂着滔天的怒火。
‘没有人，能伤害我的东西！’
沉睡的君主苏醒，带着无与伦比的权柄和无与伦比的暴怒支配了这具人间的躯体——黄金瞳燃烧之时，皇甫冥不再是皇甫冥。
这时，皇甫冥突然感觉渗出汗水的手心被一只温凉柔软的小手捏住，他忍不住回头，漂亮清纯还带着一点妖媚的师姐对着他微笑。皇甫冥心里不知怎么就忽然一颤，下意识地，他紧紧攥住师姐柔若无骨的手掌。
子彦小跑几步，和他并肩而行，两人牵着手，这一刻无比真实，皇甫冥甚至能闻到师姐淡白金色长发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她不是“东西”啊，她是师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也许是堕入凡尘的天使。
皇甫冥轻声地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会保护你···”
子彦任由皇甫冥牵着手，她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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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海域·须弥座·卡塞尔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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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军事卫星也无法监控的神秘水域，亦是除德诺文明移民外的另一支对抗外来入侵的“终极力量”——那个传承久远的神秘种族也许会对未来的入侵有所反应，但一切只是德诺文明一方面的猜测。他们，某种有着神河体形态却又不完全是神河体的形体生命统治着这一片与大海相比微不足道的海域，隐藏在波涛的阴影下。
不沉之须弥座，这是超出核前文明的伟大科技造物，巨大的陆地行走在空旷的大海，即使圣佛倒塌它似乎也不会沉没，真正的不沉之圣山。而整个须弥座，所承载的只有秘族以学院形式成立的卡塞尔学院。须弥的世界之座无法承载真正的秘族，能承载他们的唯有苍茫宇宙。
“铛——铛——铛···”
尘世的钟声在细雨中响彻古典安静的校园，整个海上的校园同时也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各种自然地形也应有尽有。须弥座偏北的地域是人造的山坡丘陵和森林地貌，低矮的绵延起伏的山地上除森林外，所有的建筑物就只有这栋三层的典雅小楼。
“来这么久，第一次见雨吧，还是海上的雨。”轮椅上的男人轻轻地啜了一口茶。他略显凌乱但精致的发型和脸上一薄层的络腮胡尽是花白之色，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意大利Gucci的条纹西装得体，如果忽略残疾的话，他确实正处于最有魅力的老男人时期。
“欸，我们烈阳都不下雨的···百姓们整天向天道塔祈祷，寻求紫日。”穿着Aquascutum英伦风格黑风衣的女孩儿像是好奇一般拍拍巨大的落地窗，她搓搓手，“好冷啊。”
“神体还会冷？”老男人浅笑，“我研究过地球上一些历史，两千年前，封建朝代之前就有老子紫气东来的说法，烈阳曾到访地球，虽然文明发达，但也汲取了一些···异域文化。比如‘紫’的内涵，说是紫日，其实是对你这个皇帝的尊敬啊。”
女孩儿“切”了一声，气呼呼地说：“天道塔又不归我管···还皇帝呢，人家就一吉祥物，整天杵那儿，让看不让摸的。不然为什么我来地球啊？”
“还有还有，”女孩儿补充，“潘震老说要我在地球多听你的，说你是什么什么···上古的大神，和神圣凯莎一个级别的，那你少说三万岁了吧？怎么还对几千年的东西感兴趣？”
“你还是孩子，很多不懂，我也不会跟你说。”老男人说着，举杯豪饮，“人活一世，总要找点事儿做做，不然会太无聊。至于潘震让我多管管你···”
“我连自己家小孩儿都来不及管，还管烈阳的小公主？”他大笑：“做梦吧！”
“大家长。”穿着制式黑色长风衣的专员推开校长别墅会客厅的大门。
男人皱眉，说：“秘族已经名存实亡了，硕果仅存的只有我和楚家家主，学院制就是学院制，没有大家长，只有校长。”
“是，校长。”专员微微弯腰。
“什么事不能在暗通讯里说？”男人话音微顿。
“执行部监察不力，少主和南宫家主的暗讯号···在巨峡市郊外独枫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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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峡市·独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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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冥和南宫子彦呆立，怔怔地看着又一次出现的剑道馆。
同一个剑道馆已经出现三次了，每次都是这样的场景——满山的枫叶摇动，暴雨倾盆下天地间只有雨声，剑道馆的木质外墙上爬着青绿色的苔藓，木门洞开，昏暗的大厅里诡异地跳动烛光。前几次看到这一幕，子彦一直以为自己在兜圈子，毫不犹豫拉上皇甫冥转身就走，但这次，一直鬼打墙一样地兜圈子回到原点，连皇甫冥都感到了不对劲。
“师姐，师姐···”皇甫冥试着触碰她，摸到师姐的手时，他才发现师姐的手冷的厉害，他转头，子彦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我···还是回来了···死者之国···”
皇甫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有回身抱住子彦，他试图安抚她：“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你放开我！”子彦情绪失控，哭着要从皇甫冥怀里挣脱。
皇甫冥紧紧抱住她，大声喊：“冷静，你冷静下来！”
“不要···”子彦的眼角溢出泪水，两行清泪和脸上的雨水混在一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放开我···”
皇甫冥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子彦，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怀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和阵阵抖动，子彦把头埋在皇甫冥肩头，很不争气地大哭。
P.S.告别一章，徘徊之灵写完，请假也不会感觉太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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