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冥愣了一下,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堪堪避开了森冷的刀刃。
不是橘余松挥舞的斩鬼刀·鬼丸国纲,而是一柄常见且普通的弧形武士刀,毫无特色,只是那种制式量产的现代合金刀。皇甫冥毕竟是认定的“剑圣”,但他还是不希望见血,所以他只是调转了鬼切的刀背,重重地抡在了偷袭者的胸口。他一下没收住力,偷袭者竟被他一刀背给掀翻在场外!皇甫冥心里的惊讶一闪而逝,自己的力量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他转身又对上了另一个意欲挥刀砍向他背部的武士。
高桥千岩披着深色的羽织,立在决斗场边——他也在一直观看这场战斗。他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皇甫冥说出要做“正义的朋友”时,即使是南宫子彦都愣了一下,可他却表情不变。但当皇甫冥一刀背掀翻黑袍的武士时,他却大惊失色,即使是一瞬的惊讶。
高桥千岩小步疾趋,伸手扶起那名武士。武士想要站起来,可才站起来一半就捂着胸口嘶嘶地吸冷气儿,最后又无力地坐下,瘫倒再地。高桥千岩皱了皱眉,居然骨折了?还是肋骨骨折?那这得多大的力量?他又望向皇甫冥,紧皱眉头。
皇甫冥还是单刀对敌,蜘蛛切稳稳地架在肩头,动都没动,他每次都是用刀背拍人,但出于第一次的意外,他也刻意收束了力量。
皇甫冥抽空看了橘余松一眼,这个老人提刀而立,周身弥漫着一股平和的气息,很难让皇甫冥相信不久前那吸引自己几乎全部注意力的一记虚晃是他斩出的。但皇甫冥知道那其实不是一记纯粹的虚晃,否则他也就不会当回事儿了,它会吸引他的注意力,但绝非全部。在那时,某个时刻里橘余松确实要忍不住试他一刀,不过他硬生生忍住,收回了这么一刀,变成了一记指挥众人攻击的“虚晃一刀”。
橘余松似乎在等皇甫冥,等他解决完其他人后与他单独对决。没有这位前剑圣的干涉,这场比斗毫无新意,过了十分钟,场上只剩下了四个人——皇甫冥,橘余松,以及两个黑袍的武士。
皇甫冥喘息着,橘余松在这种时候还不出手,想必是真的想和他一对一决斗。说实话,皇甫冥很不理解橘余松的行为,你们日本人都这么奇怪的吗?皇甫冥表示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突然他想起了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似乎也是说日本人是一种矛盾又奇怪的生物。
黑袍的武士几乎是同时踏步、挥刀,只是一刹那间皇甫冥就感觉凌厉的劲风呼啸。
这两个武士不一般,至少比他刚刚轻易拍下去的那些强。
强是强,可也只是“相对强”,皇甫冥抬手,鬼切架住了第一个武士自上而下劈来的长刀,他没有任何犹豫,一记膝撞就把武士撞翻在地——也没规定说刀术决斗,就只能用刀。也许日本那边儿要求严格,但皇甫冥老家河南啊···离日本十万八千里嘞!皇甫冥看都不看倒地的武士一眼,转身的同时卸下肩头的蜘蛛切,直接就是一式朴实的“转背横切”扫向另一个武士。
“咔啦”一声,武士匆忙收刀置于胸前格挡的合金长刀自刀镡处碎裂。
只是一刀,合金长刀被斩中的区域便寸寸崩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和跌落的半截刀锋在灯光下闪烁银色的辉光。
也许这对古老的、历史无载的长刀,真的能斩鬼杀神。
失去了武器,这个武士手执的断刀已经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了,他也是果断,没等皇甫冥下一步动作,就扔下了断刀,扶起倒地的同伴,一言不发地向场外走去。他们路过高桥千岩时微微顿步,不过又很快向二楼的休息室走去。
皇甫冥喘息甫定,重新把鬼切和蜘蛛切合回刀鞘。
橘余松注视着皇甫冥,也和他如出一辙地合刀于刀鞘之中。橘余松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九式的袈裟斩和武藏的‘圆明一流’。”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而是陈述,肯定的陈述。皇甫冥被他这种语气说的愣了一下——橘余松确实没说错,九式的袈裟斩,最早是由僧侣所创,在那个战国的时代,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要活下来只有靠自己,所以东瀛的僧侣们手里除了佛珠,还有一把短太刀藏于宽大的袈裟大袖下;他们不仅念经,他们执着经书的手里也沾满了血。袈裟斩被称为古流刀术中最阴险狠毒的一式,因为它出刀时被袍袖遮掩,对手是看不清出刀轨迹的。
往往是僧侣们与某个人错开,袍袖遮掩下,那个人的脖颈上就已经多了一条血痕。
皇甫冥这个并不等于真·袈裟斩,他没有袍服和大袖来遮掩刀的轨迹,而且蜘蛛切的长度也不允许,但他转身的一瞬间确实是上半身遮住了蜘蛛切斩击的轨迹,以至于武士失策,仓促间抵挡而后被皇甫冥雷厉风行的一刀斩断刀身。
而那斩断合金武士刀的一记重斩,皇甫冥没想到橘余松也能看出出处——
圆明一流·转背下横切。皇甫冥抬高刀锋,它就变式为风雷赫赫的断刀横切。
“你似乎很惊讶,也许你预料到这变形的袈裟斩会被我看破,可圆明一流的看破,在你预计之外。”橘余松不慌不忙地说。皇甫冥点头,确实如此。
橘余松笑了起来,“也许我该考虑收一个诚实的徒弟。”
“你不收徒吗?剑道馆不是你名下的吗?”皇甫冥问。
“皇甫···剑圣,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因为我实在想不起来称你什么好。”橘余松笑了笑说,“应该是你理解错了高桥先生的意思,我只是坐镇于剑道馆之内,我实在对金融不感兴趣,我老早就与刀相伴啦,它们已经够沉的啦,老朽拿不动别的东西了。”
皇甫冥忽然对这个老人有了一股敬意,他似乎明白了橘余松的剑和他的,道。
“我是不会拜您为师的,过了今天,即使输给您,我也是剑圣了。”皇甫冥说,“但我有个···呵,顽皮的小妹,也许您可以教他沉稳一点。”说道皇甫玥,他的一张冰山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哦哦,这样吗?”橘余松挠头,“也许可以,不过我们之后还可以进行剑术的交流。”
皇甫冥左手扶在腰间,右手拔出鬼切,他很正式地摆出标准的“正眼”,说:“也许吧,而且,我也不一定会输在这场上。”
橘余松并未急着拔刀,他先是行了一个皇甫冥不太懂的古礼,而后才拔刀出鞘。他也摆出了正眼,“我希望见见你主修的古流刀术,希望有二天一流。”
看样子橘余松是知道他精修各种流派的古流剑法,可二天一流···
皇甫冥犹豫着,直起身转头看向台上的师姐,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碰,皇甫冥还好,子彦的脸上还是红了一下。她很快就看出了皇甫冥的询问之意,再说虽然她的神圣基因引擎被禁,可毕竟是三代护卫,二代半的天使之躯还在,场上声音嘈杂,但要她辨认出下边儿一老一小说的什么还是很轻松的。无非是那个“二天一流”,刀术发明出来就是用的嘛,管那么多合不合适。远远地,皇甫冥看见子彦摆了个“无所谓”给他。
也是,他也没指望不靠谱的师姐,只是下意识地看她,她也就只会表示一下“您请便我无所谓”之类的——皇甫冥可不知道便宜师姐是个下凡天使,更不知道他和橘余松说什么都被她给听得清清楚楚的。
二天一流,二天流·武藏流,这是一种近乎于虚幻的刀术——它广为人知,但却竟然没有主人所创的另一刀术流派“圆明一流”流传的广泛——事实上,除了宫本武藏,后人就不再使用二天一流了,而那些二刀流,并非真正的二天一流。
以宫本武藏的《五轮书》来看,二天确实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所谓“二天”指的就是“二天晒日”之意,更通俗讲就是指太阳和月亮:即阴与阳,也就是象征对立的事物。武藏认为世界一切都是由相对的事物组成,由这些相对事物相互浸透而使所有事物发展统一,产生新的事物——阴阳相合即为混沌,这样的理念已经不能说是哲学而应该是玄学,千百年以来还没什么人能理解武藏诗意的文字和他的玄学。
可在皇甫冥、皇甫玥以及南宫子彦的理解里,二天一流变得不是那么神秘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大概是皇甫钊领悟出自己的无极剑道时,皇甫冥不甘心啊,于是就埋头研究了三个月的《五轮兵书》找到了二天一流,当时他也被剑圣武藏的玄学给糊了一脸懵。再后来兄妹俩和南宫子彦一起研究二天一流,才得出结论——恐怕二天一流就根本就不是决斗刀术而是战场刀术,而武藏所言双手刀术的统一只不过是双手刀以某种特殊的技巧乱抡,而之后的所谓“世界之理”想必是冠绝天下的、极致的暴力。
单手握刀明显比双手各执一刀的力量大得多,可单手刀总会因为手腕会在某些角度锁死而有攻击的死角,双手刀就明显没有这样的缺点——要克服力量上的缺陷,只需要你的力量足够大,所以不是后人无法模仿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而是宫本武藏后的门生里没有如他一样的力大如牛的汉子。
皇甫冥不愿意使用二天一流,不仅仅是因为它是战场刀术,更因为那种极致的暴力——至力的权柄,他似乎对那有本能的排斥。
但出于对橘余松的尊重,皇甫冥不打算藏私,“我确实会二天一流,不过恐怕不是您想象中的二天一流,战场的刀术用在决斗上似乎有些勉强,但我不会藏私。”他不再犹豫。
“那再好不过,向我们这种玩刀的老人,最希望的就是看到更多的刀术,在有生之年领悟更多一点儿东西。”橘余松说,“我四十二岁时和一个自称二天一流传人的剑客比试,可我没看出他的二天,希望你能让我见识真正的二天一流。”
皇甫冥轻微地笑了一下,迈步走向橘余松。
“是的,那是至力和至尊的剑法,一旦挥舞···”皇甫冥说着,缓缓拔出刀鞘中的蜘蛛切,反握于左手之中,“就再不停下!”他断喝,踏步,鬼切咆哮着斩向橘余松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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