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一叶知秋如约而至。
且先称那无脸人为甲。
一叶知秋与甲讨论了好长时间，先从对大司命那突然的杀意开始，再到以大司命为中心，整个火部的反应，发现当见到上一代大司命胡长老的画像时，甲才有了反应。
但那模糊不清的感情，和极少的线索，让一叶知秋皱眉。
在此之后他的时间便一分为四，教授东君月神、调查甲之案以及修行。总体来说，入不敷出。
他先后帮小衣两次，最后一次消耗较大。度化之术极为耗神，但却给小衣带来了最为纯净的魂力，这与之前伴有复杂记忆的魂力不可同日而语。
而一叶知秋只度人，对这些魂力分文不取，所以小衣这几日，成长极快。
倒是他有几次在教课中，睡了过去。好在东君与月神心中皆有愧，不忍打扰他，反倒默默让他枕在膝上休息。
如此一来，关系反倒更加密切，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
一叶知秋望着熟睡的大司命，他有些犹豫。
这几日，他判断甲可能就是当初火部的杀人魔头，火部弟子口中的那个修炼九宫移魂术失败的吃人师姐，他也曾找胡长老问过，却不想她对此事只字不提。
这让一叶知秋更加怀疑另有隐情，而且考虑到九宫移魂术的特点，他只觉此事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然而线索就此而断，一叶知秋不知如何突破。
诸多碎片般的信息，似是雾中幽景，若隐若现。一叶知秋担心错判之后，不可挽回，心急如焚，这才迫不得已到当初的唯一见证人——大司命，记忆中查看一番。
但剑意临体是答应过老家伙的，非常之时才可动用，眼下，大司命并不符合条件。
更何况，此行不合礼法，他也难过自己这一关。
这可如何是好！一叶知秋犹豫不决，右手悬在空中，举了又放，放了又举。
榻上，大司命卸掉浓妆，散开束发，一件轻薄单衣，与白日那凶狠的样子完全不同，倒是像极了一个任性的小姑娘，抱着被褥轻笑，似是做了好梦。
一叶知秋见此，更是不愿用剑意临体。
左右为难，思索之间，大司命翻身嘤咛，娇嫩的左脚碰到了一叶知秋，而恰恰是这一碰，让原本有了退意的一叶知秋惊骇不已！
他原以为自己之所以觉得大司命面熟，是因为之前罗生堂招仙之事，却不想根本不是！
让自己感到熟悉的，是自己的剑气！
大司命体内有自己的剑气！而且不少！
怎么会这样？
一叶知秋与大司命几无交集，剑气只可能是当初罗生堂中进入大司命的体内的，但为什么会不消散呢？
“姑娘！抱歉了！”一叶知秋心中道了声罪过，右手并指贴在大司命的小腹上。
丹田之中，剑气在此不但没有被消磨掉，反而扎根利用丹田之气自养。
一番探查，一叶知秋不得不咂舌，这居然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连他自己都有点心动了，这根骨，太适合练剑了！！
大司命身体素质极好，又修行阴阳合手印，经常化气凝形，隔空攻击。若是她练剑，估计能很快练出剑气，在剑道上有所建树！
当初大司命的师傅以为她不敌受剑气所伤，伤口众多，便替她出手抵挡。
其实并不是，一叶知秋以剑魂养出来的剑气，精纯无比。因为一叶知秋并未打算动手，只是威慑，所以剑气未带杀意。外放之后，一众凡胎只是被精纯剑气的锋利伤到。
而大司命体质特殊，剑气就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容器。向她涌去，透肤而入，但剑气毕竟精纯，且量不少，这才有了伤口。
如此之后，剑气便随大司命自身之气，循环周天，在丹田中自养，经久不散。
若是一叶知秋现在强行将其招出，大司命绝对会爆体而亡。不过他不会那么做，也没必要那么做。
既然有剑气，那么即使不使用剑意临体，通过大司命体内的剑气，流入九宫，施展“同梦之术”，也可以看到一些梦境记忆。
此法并不算违约，可以一试。
想起自己看到的有关甲的那几条惊人线索，一叶知秋当下立即动手，轻轻握住大司命脚踝，剑气飘然而动！
。。。。。。。。
大司命只觉这几日疲劳多梦，且总是梦到小时候的师姐和那个杀人狂魔。与师姐们戏耍也就罢了，但怎么会梦到那个人呢？
那个疯子趁夜将自己八个师姐一一杀死，烹而食之。而后踏入自己房门，满脸是血，面目狰狞，她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最后被发现，当面一股血气喷来，她便昏了过去。
后来被师父及时赶到，拍死了魔头，自己也因此成了新弟子们的大师姐，被师傅当做下一任大司命培养。
也许是时候找师傅谈及此事了，自己已经成为大司命，不再是小孩子了。
然而师傅依然没有告诉她，只将她抱在怀里，揉弄着她的秀发。“师傅已经失去她们，又怎么能再失去你呢。这些年，你已经很累了，师傅哪里愿意再让你背上这担子。尘归尘，土归土，就让我把它带进棺材里吧。”
大司命哪里肯答应，缩在胡长老怀里，撒着娇：“师傅才不会死！徒儿会好好保护您的！”
“你是阴阳家的大司命，掌管死亡，怎么也说这糊涂话！人哪有不死的。”胡长老口中虽是这么说，却也不再提这件事，抱着大司命，抚着她一头秀发，说起了其他事。
大司命之所以会总梦到这些，自然是一叶知秋捣的鬼。
为了确定某些信息，天天晚上看回放，大司命能不梦多吗？这么折腾人能不累吗？
虽说有点不道德，但一叶知秋终究有所收获。
在看了大司命的记忆后，他确定了甲就是大司命记忆中的那个魔头，胡长老之所以不愿提及，是因为这位甲不但是火部的大师姐，更是下一任大司命的候选人，是胡长老最爱的弟子！
不想临接任前却学习了九宫移魂术，坠入魔道，发生此等人间惨案。大司命也因这件事刺激之后，封闭了这段记忆，不愿去回忆。
然而，先前说过，有很多线索接连不上，案件全景仍然有残缺，让一叶知秋觉得似有一只手抓在身后。
比如，不合理的修炼动机，那夜甲眼中噬人的眼神，比如这延续多年经久不散的杀意，比如那一道似曾相识的剑痕！
大司命，你到底还隐藏了什么？真的是姐妹之情让你不忍回忆吗？你的幼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湖心亭的场景？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还有，甲！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九宫移魂的危险吗！是什么让你放弃梦寐以求的、唾手可得的大司命，去自寻死路呢？
还有，为什么你会使出那一剑？你不应该会！你也不可能会！但为什么你还是使了出来！
你真的自斩了吗？还是，你也隐藏了什么？
甲，大司命！答应我，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
一叶知秋脸色阴沉，有一个想法萦绕在他心头，他不愿相信，但却不能排除。
所以他决定去封禁了的湖心亭！当初发生杀人惨祸的地方瞧瞧！
他要确定那道剑痕！
迈步踏入，此处楼阁建在湖上，阳光下碧波粼粼，荷花朵朵，中心有一小亭。
此处多年无人，已布满尘埃，但湖水长流，植被茂盛，真是恰三春好处无人见，摇漾春如线，沉鱼落雁鸟惊喧。
梦中大司命和师姐们经常在这萌萌春景中泛舟采莲，嬉戏打闹。而大司命的房间就在湖的另一侧，与旧阁对立，只不过她自此事之后，再也没有打开过窗扉。
这泠泠湖水，虫鸣鸟叫，便全被挡在窗外，只因不愿再触及那个夜晚。
胡长老房中，年老的沧桑的她，望着眼前一个无名灵牌自言自语。
“你师妹长大了，不但漂亮可人，还实力高强，当初答应你的事，师傅做到了，过不了多久，师傅就来陪你了！”
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胡长老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灵蝶，为师该死啊！当初何故心硬不答应你！！让你落到那副模样。。。。。”
“你说师傅心冷，可师傅也没办法啊！这阴阳家里，不这么做，我又如何保护你们呢？你总是宠着那丫头，难道我就不怜她吗？那双恐惧的眼神我见了也心痛啊！可我有什么办法。。。。。。她是那人找来的，我想帮也不敢帮啊！倒是你这糊涂蛋。。。怎么就。。。就傻到自己去了呢！”
一处布满灰尘的房屋内，血渍早已变黑，年代久远，看着地上的一道剑痕，一叶知秋面色阴沉，多日调查，疑问重重，今日见到此剑，水落石出！
想不到，此事不但与大司命有关，更与小衣有关！
一叶知秋正欲去找小衣，脚步却突然停下，不能找她，找她便是死局！
那见大司命，也不行，依然是死局！
分开不行，两人同见！还是死局！
该死！该怎么破局！！！！
司命！！！！
司命！！！！
如何司命！！！！！
。。。。。。。。。。。
飘香红幔，绫罗素纱，大司命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透湿了身穿的淡粉薄衫，春光一片。然而大司命却好似坠入冰窟，彻骨之寒。
她看到了！她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个眼神熟悉！
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她杀了师姐们，她凭什么还能活着！她怎么可以还活着！！一定要杀了她！
在一叶知秋无意的影响下，大司命终于将记忆中的魔头与那夜的小衣联系了起来！那张俏丽的脸上布满杀机！！
她要亲自动手！杀了这个畜生！为师姐们报仇！为师傅报仇！
当一叶知秋赶到小衣住处，却见大司命已经动手，小衣九宫内，两道人影对立，攻击不停！
“此人险恶无比，我今日杀她！亦是帮你！你不要插手！”大司命红裙飘飘，手中血骷髅越来越盛。
小衣虽然不能开口，但眼中敌意不减，妙法连连。
她生于混沌，懵懂无知，便是此人将她带大，孤苦伶仃，懦懦不敢前，每当她心绪不宁时，此人便会出现，抱着她让她心安。
没有母亲的小衣每次失落害怕时，又是此人默默陪伴。
小衣早已将她视作母亲，哪怕她是大司命口中的杀人恶魔，哪怕她曾流出杀意，若她要自裁，小衣不会阻止，但眼下她有心结未解，小衣绝不会让大司命如愿。
“够了！都给我停手！”
一叶知秋及时赶到，分开两人，此事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恐万劫不复！
甲或者说灵蝶，见到一叶知秋，才从小衣体内出来，她有未解心结，所以躲起来不见大司命。
“你这缩头乌龟，还敢出来！”大司命愤怒，就要动手，却被一叶知秋制止。
“我敬你是前辈，却不想你们这对狗男女互相勾结！包庇这杀人恶魔。”
“事情没你想象那么简单！”
一叶知秋站在中间，将两人隔开，转向小衣身后的无脸之人。
“幸不辱命，灵蝶姑娘！”
一叶知秋一挥袖，灵蝶周身的薄雾散去，露出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庞。身姿妙曼，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张脸逐渐和大司命记忆中的狰狞面目重合，她心中绞痛，就是此人一夜之间杀了八位师姐，先烹后食，残忍无比，本欲杀她，最后被师傅杀死！
大司命，银牙咬破了红唇，鲜血顺着嘴角留下。这本是魂魄之身，一般难以见血。
如此可见眼下大司心中到底有多痛恨灵蝶！
灵蝶自斩一刀，对往事一概不知，只知自己罪孽深重。“姑娘何止于此？”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先后袭杀我八位师姐，烈火煎油，烹后而食，你跟我说何至于此！！！
那时我还是幼小孩提，而你连我也不放过，若不是被我师傅发现，我早已命丧你口中！你死有余辜！！！！”
灵蝶惊讶的听完，在大司命满含泪水的控诉下，眼神黯淡，原来我是这样的人，恐怕这就是那夜对大司命突然爆发杀意的原因了，想必对那副画像的反应，也是因为师父与仇人之间而变得模糊不定了吧。
如此，还不如让大司命杀了，死了算了！
“确实如此！典籍记载和诸弟子口中相传皆是如此！”一叶知秋沉重点头。
“呵呵，原来我是这样的人，果真该死！来吧，姑娘，动手吧！！”
大司命闻言，一只血手印就要将其打死，却又被一叶知秋拦下。
“事已至此，还请前辈不要插手，让灵蝶赎罪上路吧。”
“恶贼！你放手，不要拦着我！”大司命对一叶知秋的阻止，咬牙切齿。记忆中的凶手就在眼前，却数次被拦下，心中怎能不恨？
八位师姐的娇美容颜、银铃笑语、花样年华便死在此人手中！师傅更是一夜白头，衰老不堪，自己如何能忘却，这一幕幕似针扎一般，刺如心口。
大司命眼角留下血泪！她要报仇！要报仇！哪怕死也要报仇！！
一叶知秋不能让她杀灵蝶，这里面还有关窍未解！他转头看向大司命。
“你要干什么！”见一叶知秋并指点向眉心，大司命大惊喝道！
并指点下，未能逃脱，大司命脑海里的温馨记忆，瞬时显现在众人眼前。年幼的大司命可爱调皮，那时她的师傅才刚掌权，招了新一代弟子。她最小，师姐们也对她喜爱无比，买新衣，喂花糕，送玩具，同游泛舟，幸福无比！年幼的大司命就是师姐们枯燥修行生活中的开心果，一见她，烦恼就消散了。
“前辈，我罪孽深重，为何要阻止她报仇呢？”灵蝶见这温馨记忆，流下清泪，让这样一群无忧无虑的女子，香消玉殒，她确实罪孽深重。
“滚开！不许你碰我师姐！！”大司命嘶声裂肺的哭喊道，将灵蝶挡在回忆外，她不允许这魔头再次玷污师姐们，玷污这世上师姐们仅存的片刻记忆！
“你不要过来！你要不要过来！”含着泪，倔强的看着漫步走来的一叶知秋，大司命恨意滔天。
望着自己看过很多遍的记忆，一叶知秋骤然开口。
“你既说杀人，杀了何人？”
“无耻！她杀我八位师姐，还敢抵赖！！”
“师姐何在？”
“就在眼前，你瞎了吗！”大司命招来一副回忆，这里刚好所有人聚在一起，泛舟采莲，幼年大司命坐在一人膝上，眼前八位女子逗她开心，温馨无比。
“果然如此！”
大司命！你聪明绝顶，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你还有何话可说！”大司命眼中冒火，对一叶知秋厌恶无比，掌心攥出血痕。
“自然无话可说，但有一问！”
“你找死！”大司命忍无可忍，此人可恶，三翻四次阻拦她报仇。
“何人抱你于膝上？”
“自然是我师姐！贼子，你休想拖延时间，受死吧！”阴阳合手印扑杀而来。
“你且看好了，这是九位！”
大司命一愣，随即骂道：“你这恶人，乱我心神，这杀人恶魔亦是火部弟子，自然九位！”
是的，灵蝶亦是火部弟子！
但！
问题就在这里！
为什么大司命的记忆里除了那夜，就再无灵蝶？这是一叶知秋一开始的疑问，随着调查，他才发现大司命故意忘掉了灵蝶！故意抹去了有关灵蝶的一切！
只有寥寥无几的残存线索，可以看到这位灵蝶姑娘曾经出现在大司命的生活中。
灵蝶错愕的看向大司命，她已经猜到一叶知秋何意。只不过，大司命招来的记忆中，只能看到那将她抱于膝上师姐的一处裙摆。
大司命也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灵蝶和一叶知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九个？灵蝶是杀人凶手，为什么会抱着自己？为什么我会坐在她膝上？为什么她会这样待我？为什么？
不对！那人是师傅，一定是师傅抱着我！
“愚蠢！还不快回头看看！”
大司命早已失神，听罢顺势回头，这尘封多年的记忆终于转换了角度。出现了灵蝶的那张脸，秀气的粉面上满是喜爱，为膝上童子编束秀发，幼年大司命仰头享受。
果然，一叶知秋心中一沉，看来推测是真的了。
怎么会这样？大司命留下泪水，灵蝶亦是悲切不已。
“前辈，这究竟是。。。既然我与她情同姐妹，为何后来我却坠入魔道？”
“这正是。。。”
“闭嘴！就算她曾与我们泛舟嬉戏，那也不能改变她杀我八位师姐的事实！！一刻温存，如何抵得过她的恶行？是她杀了其他师姐！是她让师傅一夜白头！是她！全是她！！都是她！！我大司命掌管死亡，一条该死之命，就不该存世！！”
大司命稳住心神，灵蝶是凶手，是她日思夜想要杀掉的敌人，她不能心软，否则对不起师傅与其它师姐。
“当真如此？那你为何不敢看看这道门后是什么！”
一叶知秋心道幸好未先去见大司命，想要救她，只能靠灵蝶和胡长老！话音未落，他便招来一道门扉，这一道门，大司命的记忆里每次都会路过，但从来没打开过。
“你查看我的记忆！！”
大司命暴怒，此人居然暗中查看她的记忆，不然为何会如此熟悉。
一叶知秋却不回答，而是再次点向大司命眉心，门扉骤然打开，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
“哇欧，好可爱的小姑娘，你是新来的吗？我叫灵蝶，以后就是你师姐了~”
“脸软软的，香香的，喝莲粥吗？姐姐喂你好不好？”
“大家快来~你们有新的师妹来了！”
“真的吗？咦，真的好可爱，快来让我抱抱。。”
。。。。。。。
“小师妹，快过来，看这件衣服喜欢不”
。。。。。。
“怎么了，饿了睡不着？到师姐这里来，给你点心吃~”
。。。。。。
“什么？不想回去？害怕那个爷爷？那就来我这里睡！师姐保护你！”
。。。。。
“你这丫头，见我们穿的高跟鞋屐漂亮，吵着闹着要穿，现在给你买了，你又嫌脚疼，莫不是消遣我？”
。。。。。
“脚还疼吗？过来，师姐给你揉揉。”
。。。。。
“不要害怕，师姐不怪你，来让师姐抱抱。。。”
。。。。。
“师妹，快逃，师姐控制不住他了。。。。。”
。。。。。。
温馨的记忆最终停止在这里，灵蝶满脸是血，面色狰狞，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你还要动手吗？”一叶知秋沉声问道。
大司命抱着头，泪水湿了一片。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为什么要这样！她摇着头，想要将这些记忆甩出去，可那温柔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报仇几乎是她的精神支柱，眼下，她快要崩溃了！她的心快要死了！
为什么那夜我没有死，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师姐！原来这就是师傅要带入棺材的秘密！大司命！你是大司命！你不能犹豫啊！杀人对你来说很简单！
最终大司命摇摇晃晃的站起，带着不忍与自责，两眼几乎失去神采，“灵蝶师姐，对不起，我必须动手！为了师傅，为了其他师姐们，对不起！”
这一刻，她明白了师傅说过的话，也许戴上无情嗜血的面具，才能在这阴阳家中畅快而活！她的心在这一刻，真的快要死了！快要被那个噬人的面具吞掉了。
今日若杀了灵蝶，大司命往后便再也不会有心，她只会是一个为阴阳家劳作、掌管死亡的大司命！
“你因为恐惧而忘却我是对的，我的罪，太重了。师妹，你终于长大了，动手吧，不要责怪自己，师姐为你感到骄傲。”灵蝶平静对待，如今往事被揭开，心结已解，安心赴死。
见她二人已是调整好心情，一叶知秋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否则他又怎会说是死局呢？
而且，灵蝶现在还不能死！她若被大司命所杀，小衣必死！
“若真是因为恐惧而忘却，也就罢了，可惜不是！”
众人皆惊，连小衣都不敢相信，还有内情！
“前辈这是何意？还请不要插手！此事已结，让灵蝶上路。”
“灵蝶姑娘，果然聪颖无比，根据这蛛丝马迹，竟然已经有了猜测。”一叶知秋当初也以为就此结束，却无意看到火部弟子的日常修行记录，便觉令有隐情，一个即将接任大司命的人真的会舍近求远吗？
“这是何意？师姐，你想到了什么？”
“师妹！不要再问了！快动手吧！”灵蝶听了一叶知秋的话，心中更是确认方才猜想。不过她的根据却是大司命的记忆。有些事情，大司命忽略了，但她看得清楚。
可大司命不依，她拉着一叶知秋追问。
“其实，当初修炼。。。你干什么！”一叶知秋正欲解释，却不想灵蝶突然欺身，挥剑攻击，险些伤着他。
好剑法！一叶知秋感叹，果然如此，他竟然真的这么干了！
“前辈，灵蝶心结已解，求求前辈让灵蝶上路吧！”
灵蝶已是哀求，她不能让一叶知秋说出那个可能，她不能！
她已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八位师妹，不能再让大司命受伤了！那个带着恐惧，带着重重面具来到火部，失去自我的小女孩，她真的不忍再见到了。
就让所有的罪孽，在她这里终结吧！
“师妹，不要多想了，来，送师姐上路好吗？”灵蝶将大司命的右手放在胸口，祈求道。
看着熟悉的那张脸，那张给自己带来温暖，却又被自己忘却的脸，那个祈求自己杀掉她的脸。
大司命绝望了，掌管死亡的她，却仿佛已被死亡吞噬！彻彻底底的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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