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尚敏邀请应容参加自己所经营佛堂的浴佛仪式。
应容答应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尚敏开办的佛堂。
这佛堂建在繁华都市之中,取闹中取静的真意。
佛堂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掩藏着,很有博物馆的风格。
透明玻璃,复古宫灯,悠悠清风,钟声长鸣。
一盏盏屏风可以隔开诸多的空间,供人讲佛谈经,烹茶抚琴。还接丧葬颂祭,佛坛讲座,佛品展览等事。
走到大门两位俗家发僧便上来迎接,直接走到正厅。
厅内地上铺跪垫,上面盘坐着前来参加浴佛仪式的人们。
应容看尚敏穿着素色长裙站在人群中做招待便没上前打招呼,独自站在靠后的位置上。
倒是尚敏瞧见应容,给了个笑容。
钟声三响,众人起立。
殿后六位高僧搭衣持具上殿来,六人分两班而立。礼执引磬二人,托香盘的执事二人,主法僧居后,侍者随行。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唱念声起。众人双手合十跟着低首默念。
主法僧上香、展具、顶礼三拜,唱赞:稽首皈依大觉尊,无上能仁,观见众生受苦辛。”等
毕,大殿钟鼓齐鸣,主法僧将一座新佛像安座金盆中,然后上香、展具、向佛顶礼三拜或九拜。唱念声起《沐浴真言》。
佛堂音设效果极佳,四面环声,加上六位高僧庄重而立,灯光油黄,倒真有深山古寺,梵音绕耳的之感。让人心生敬畏。
尚敏跪坐靠前位置,头发紧束,目不斜视,直面佛祖,万分虔诚。
唵底沙底沙僧伽娑诃
浴佛偈
我今灌沐诸如来,净智庄严功德聚。
五浊众生令离垢,同证如来净法身。
主法僧唱念毕,讲过一阙经。众人拜礼,有序上前讨浴佛水。
应容走上前才发现主法僧的侍者竟然是猫儿。
近2月未见,竟然觉着猫儿长高了不少。
或许因为剃头了,又在寺里待了一段时间,气质变得内敛了些。
感觉到应容的注视,猫儿眼睛微眯,算是打招呼。
应容心中一跳。
从大厅出来,两边偏厅已经准备好素斋。应容一瞧,自助餐形式的素斋,还有酒。于是刚刚的肃穆之心,敬畏之情便又回归平常了。
看着来回挑选食物,闲谈的人们,应容觉得分外有趣,这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宴会吧。
“觉得举办的怎么样?”尚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
应容眼神示意面前这些自助,不言语。
尚敏悄悄说“要让人心甘情愿交印钱哪有那么容易的?
还好我请了查二哥家的厨子来帮厨,可以省下一笔钱,否则这个佛会真没赚头。”
又指指前面正厅
“今年那几位高僧也是不小的开销。”
正说着,有人朝着尚敏处来打揖“尚老板”
“陈施主”尚敏正色还礼
“再过半月我母亲生日,想为她请高僧办一场经会祝祷,你看你这场地?”
“我们到里面说”
尚敏给应容做了个手势,引路带人去了。
这时一个服务员来请应容去偏室。
偏室内,应收穿着一套白色宽松卫衣背对门口看墙上一副达摩舍身图。
应容突然想起他身着僧衣站在主法僧背后朝着应容眼神微眯的样子。
似佛似仙,似道似魔。
听到声音,应收转过身来,笑容立现。击碎了应容刚刚的所想所思。
离得近,应容发现猫儿确实长高了。
彷佛昨天还是能抱在手中的孩子,今天就已经成为和自己相似的大人了。
应容既高兴,又生出些光阴易逝的感慨,这大概有点作为一位父亲的心理了。
拍拍猫儿的肩“怎么剃光头了?”
“师傅说让我来锻炼”
“是吗?”
应容疑惑,想摸摸他的头,被躲过了。
本来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无其他意思;如今见小孩儿一躲,多少有些苦涩。
应收似乎也意识到了,慌忙说:“哥哥,我不是”
“没什么。”应容打断了对方要说的话,笑说“剃了光头像个卤蛋似的”
应收有些不好意思,片刻期期艾艾的说“哥哥,我不想去寺里了”
“为什么?”应容问。
前些天通电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的。
“年轻人,一时一个想法再正常不过了”尚敏这时进来说。
猫儿脸色变差,尚敏上前挽着应容,应收的脸色更差了。
尚敏伏在应容的肩膀上大笑,应容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他拍拍尚敏,尚敏方才止住了。而应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尚敏止笑对应收说“你去把打碎的佛像拿给你哥看一下”
应收不动,
“去拿吧,难道让你哥去拿?”
应收出去了。
尚敏拉应容坐下“心纯志坚悟禅机,灵台清明智谋奇;这是慧远大师与他坐经后给他的朱批。我觉着很对。他现在心境不纯都能在学习上超过常人的进度,如果锻炼心智,做到心境澄明,无杂念纷扰,那么必然十倍甚至百倍于人”
应容“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猫儿不同,他年龄小,心境过于成熟,但一直把他放在寺庙里也不是个事。他可不像你好哄。
所以慧远大师要我这边教他些红尘杂繁,我就干脆把他带回来了。总不能让他和社会脱节吧。而且,这不还有你吗?”
应容“我说”
尚敏急了“你别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目光短浅了”
“唉。为什么只有猫儿来了?”应容终于能把话说完。
“喔,慧远大师最近要去参加一个国外举办的新年汉学文化讲座,所以我就另请了大师来,然后就把小孩儿也带回来了”
“佛像的碎片不见了”应收急匆匆跑进来说“我找了许多地方都不见”
尚敏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了几上“看来,事情不简单了”
“怎么了?”应容问
“主法僧的侍者,盗走了你之前送我的佛像”尚敏说。
应容一脸懵,看看站着的应收。
“浴佛仪式,原本浴的就是你之前送我的那尊。
今年慧远大师不能来,就请了藏地僧,那藏地僧带了一个侍者。
结果就在早上,那尊佛像碎了,侍者也不见人。
我就让应收替代了身份,又查了监控,发现侍者昨晚进了佛堂。原本觉得那佛像不是他有意打碎,但害怕赔偿所以逃的。
所以才想问问你那个佛像是不是什么特殊材质,都能让他逃跑了”
应容接口“如今连佛像的碎片都没有了,所以你在怀疑这那佛像或许有别的什么”
“是,那尊佛像你是从哪里请的?”
“我路上给一个流浪汉剃度,他给我的。”
“感情我把这佛恭恭敬敬的供着,对人还说的是专门请来的。结果你就路上捡到了一个,就给我送来了。”尚敏无语,并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反思10秒。
应收笑,补充说“我遇到那人时,那人已经声绝唯有气息”
应容说了个半截。但尚敏已然明白。
那流浪人只剩下一口气,应容看到了对方的遗愿,便为对方剃了度。然后顺手将佛像带了回来,给了当时有意筹建佛堂的自己。
“主法僧怎么说?报警了吗?”应容询问。
“主法僧说,那侍者是个云游僧,他们一起苦修但时间并不长。那佛像虽然古朴但又不是真金白银,只等你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但现在肯定得报警才行。”
电话声响。
一声高喊“应容,你店进贼了”是顾治国。
应容领着应收回到店里,
灯火通明的理发店,顾治国瘫坐在里面。
应容看着整洁的房间“你说的贼不会是你自己吧?”
顾治国给了应容一个大白眼“我很闲吗?我今天刚回来,发现你店似乎有人走动,原本以为你在,但后来想想又觉着不对想下来看看。
然后发现你这门破锁一个,明显被人开过。我就进来了,你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吧?”
应容自觉着自己这地方确实没什么值得惦记的,正此时进来两名警察。
民警问“哪一位是应容?”
应容看看顾治国,
顾治国反瞧着应容“我这还没报警啊,你报的?”
应容转向警察说“我就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协助调查”
审讯室内
警察对坐在探照灯前的应容发问“你认识叶芝兰吗?”
“不认识”
“好好想”
应容认真回答“确实不认识”
警察递过来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人,对应容说“这个女人认识吗?”
“认识”
是那个剃光头的姑娘。
“怎么认识的?”
“她来我店里理发”
“那你刚说你不认识?”
“我见过她人,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
“认识彭平吗?”
“不认识”
警察递过一张照片“看看”
“记得”应容看着说。
警察:“两个人你都说不认识,但看了照片就都认识了。你,没什么要说的?”
“前面这个女性确实是店里认识的,但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后者我认识,我报警举报他鱼腹藏毒”
警察见应容老实回答,又拿出第三张照片来。
“那这个呢?”
“不认识”
“你是真不认识还是不老实?”那警察大声威吓。
“真不认识”
应容看着照片中的年轻人苦苦思索,但确实没有相关记忆。
“他涉嫌偷窃佛堂的佛像。而佛像的碎片就在你的理发室,在上面检测出了毒品反应。我问你,与你有过接触的三个人都与毒品有关。对此,你有何解释?”
应容看着眼前审讯的人十分诚恳的说:“警察同志,叶芝华是我的客户,我开门做生意总不能不接待客户。那个叫彭平的,是我无意间进了他的鱼店,看见藏毒。至于最后一个人,你们可以调查,我并未接触过,我是此时此刻才从警察同志你的手中知道对方就是盗取佛像的人,可谈不上接触。”
“鱼腹藏毒,那么隐秘都能被你发现了。而且你弟弟如今也是在佛堂顶替工作”
警察说这话,其间含义自明。
应容与警察对视,一双眼睛一扫温和,满是犀利杀伐。
“警察同志,我再说一遍,不管是我也好我弟弟也好绝对不会和盗窃佛像藏毒的事情有关!因为没有时间,这一点你可以去查佛堂的监控。
另外,我是协助,并不是嫌疑人。你的问话逾越了。
从现在开始,在我律师没来之前,我拒绝回答你的一切问题。”
那人被应容这突变气势所摄,呆立当场,随后愤怒离开,应容被暂时拘下。
应容面色沉静,脑中做着各种推测。
全程只有一个警察的询问,似乎因为自己温温和和的所以很想铁板钉钉,但证据却不足。
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协助调查,更像是审讯。
那个主法僧侍者,与自己应该是没有交际的,为何陷害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自己?
那个死去的流浪汉是不是也知道这个佛像里的秘密?
查二哥的事是不是也与毒品有关?毕竟自己被便衣监视过,应该都知道自己同黑帮老大是有关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断不至于简简单单被抓,还急急的来审的。
那就是这些人也许是想试探的对象是查二哥或者一开始就针对的是他。
还有尚敏,她应该没对任何人说过佛像是自己送的这件事,否则事情会更复杂;但不说应该会让真相更难琢磨。
应容脑中千头万绪,但并不慌张。他唯一担心猫儿,希望他不要因此引发什么事端。
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并没有律师前来,来的是另一位女性警察。
“你和这个”对方指着那侍者的照片“有接触吗?”
“没有”
“你之前从事什么工作的”
“行脚的理发师”
“现在行脚的理发师可挣不到什么钱了?但你的银行户头却还挺可观”
“我是“酒池”的股东,你们应该能查到”
女警似笑非笑“你到警察局倒是不怎么紧张啊”
“没犯事,所以不紧张”
女警点点桌面“不过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各种紧张的”
“大概,我在人民政府面前更有安全感”
女警笑。
“一个在人民政府面前会有安全感的人是怎么认识如此多黑道的?”
对方将一摞照片摔在了应容面前。
是查二哥和他那些堂口的主管。
“因为人生也需要警惕”
“你是给我耍嘴皮子来的!”女警把桌子一拍。
“不是。我只是觉得警察同志,你怕不是来审讯的”
应容指指女警身后的摄像头“那个摄像头有开过吗?”
女警先是一愣,后笑开“你这人确实有意思”
女警走在前打开门“你可以走了,后面我们会再请你来协助调查的”
这熟悉的语气,这戏剧化的演绎。怎么看怎么像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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