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鹿言情小说网

健康时代 第12章 试药

小说:健康时代  作者:流水流年流浪  回目录  举报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在我们的周围有一个似乎有些神秘的群体:他们中有的身体健康,却以身“试药“,换取每月数千甚至上万元的报酬;有的身患重病、经济拮据,为了多一份生的希望,从而成为新药试验的“小白鼠“。

每年都有大量新药上市,几乎每天都有药物临床试验进行。这些药在动物身上试过毒性后,便开始在健康人身上测试安全性,之后在病人身上测试疗效。

试药不仅给他们带来了收入来源,同样也给新药的研制做出了巨大贡献。试药的风险跟赔付保障缺失,让职业“试药人“面临着巨大的不安。

按照规定,受试者在参加药物试验之前应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其中包括试验项目的内容、约定的各方责权利关系,以及药物试验的风险。

在业内,《知情同意书》被称为人权保障。尽管如此,很多受试者认为“知情同意书根本没用“。

另一方面,不少受试者对《知情同意书》的内容并不在乎,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多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仿佛只是走个程序。

一个月前,李江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

【5天赚五千:还有免费体检】“上海XX医院招募试验,男,体检时间:5月11日。药物XX,点滴,连续5天,费用5000元,另补助1000元。“类似的试药招募信息,每天都在QQ群里传播。

李江当即联系了群主“药头儿“黄晓峰了解情况

你是负责试药的吗?“”李江在群里问

“是的”李晓峰习惯地回答,已经轻车熟路

“你自己做过试药吗?”李江好奇

“恩”

“你怕?”黄晓峰反问,这是大部分试药者的担忧,他已经习惯了,为了节省交流时间,所以反问

“毕竟第一次吗?”李江诚实地回答

“那你怕没有钱吗?”黄晓峰戳中了李江的死穴,这也是绝大部分试药者的死穴

“(2个表情)怕”李江简短地回答

“那你要报名吗?”黄晓峰继续反问道

“报名”李江无奈

7年前,黄晓峰也曾是受试者,在上海某医院临床药理研究所试验期间主动维持秩序,被所长看中,逐渐接触招募工作。到现在,他成为药理所的一名员工,负责所里药物临床试验的数据记录。

2年前,晓峰医药公司成立,黄晓峰一边在试验机构从业,他一边利用“晓峰医药“进行招募试药人。招募当中,黄晓峰没有用真名,因为干私活被发现,他已经被扣了两次钱。

“晓峰医药“没有固定办公场所,固定员工只有两人,位于骨马镇西关路5号注册地,也是查无此公司,工商网站上无从查询.

每项药物临床试验有几人报名、谁参加了体检、几人入组了、还差几个,作为老板黄晓峰都非常清楚。

除了自己联系药公司、医院合作,有些医院还会主动找黄晓峰帮忙招募。黄晓峰称,每招募成功一例健康人参与试验,“晓峰医药“可以拿到500元招募费。黄晓峰还发展了下线,这些下线与不同的招募负责人合作,发布各个医院的临床试验信息,根据招募难易程度,抽取相应提成。

为了让受试者成功通过体检,黄晓峰团队每位招募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因为受试者成功完成试验,他们才能拿到招募费。

李江就是其中的一条鱼

没想到有朝一日来到这里。

李江心里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丢人,只有没本事的才会做试验。”

主治医生给他打针的时候问他:“李同学,你为什么选择参加试药?”

李江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呢?难道说因为没有钱走投无路吗?还是把他当公益事业来做?

“药头儿“也说过,临床药物试验被当作公益事业来做,受试者除了有保险和医疗保障外,也得到了社会认可,很多人都很感谢受试者。

“可能是因为做这种事情很伟大,而且有钱拿。”李江说,主治医生奇怪地打量了他许久,留下了他,成了盐酸伊非尼酮片的试药者。

然而试药人的风险经历使他不安。

之前上网查过资料,在一种新药进入市场过程中,会有几个关键的环节构成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那就是从医药企业——临床试验代理机构——试验基地(医院)。

在这条“利益链“中,一些招募“中介“为了推动试验尽快进行拿到招募费,出现种种违规违法行为。他们瓜分了上海大部分药物临床试验机构,这个中介虽自称招募公司,实际上却是没有办公地的空壳公司。从业人员也良莠不齐,默许或者主动帮受试者作假。

在试药这个灰色链条中,受试者、中介、药公司,每一环“都可能是造假者”。

每一个造假环节都存在巨大的风险

“来都来了,麻烦帮再问问试试“,李江前面一位持假身份证来体检的受试者说

“可以的,如果医生质疑,你死咬着身份证就是你自己的。“黄晓峰的助理,招募中介的冯姐回答说,她知道这行的行规和套路,只要自己不给自己下套,医生也只是走走过场,形式主义,并不在乎试药者的真实身份证。

“我还在5天间隔期,没有关系吗?”另外一名试药者问

“没有关系的,护士会帮你改的”冯姐知道医院的流程,有些医院护士简单询问后,可以更改间隔期。

“那体重超标呢?”又一名微胖的试药者问

“这个不重要,护士会带你多次在多个量身高体重机器上测体重,直到机器上出现的数据符合标准,才打印出结果。”冯姐有点不厌其烦

“上次那款新药,上市了,为什么还要实验”一个多嘴的试药者好奇地问

“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这个你得去问药公司和医生”冯姐把问题抛回给他,“作为受试者,你提出的任何意见都可能被忽略,你只能按照负责临床试验医生的话去照做”。

“医生和中介喜欢不说话的试药人”。

李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冯姐知道里面的内幕,医院之所以愿意做临床试验,一方面是研究费用可观,另一方面医生可作为研究成果发表论文。在一次试验中,受试者周滔发现药公司给每个受试者的费用超过3万元,但医生让他们签的知情同意书上的报酬是2500元。这意味着中间的差价被医院和中介盘剥掉了。

医院的一期临床试验科,经常进行药公司委托的试验,“是最创收的科室。“根据试验的病例数、检验费、化验费等成本,一个项目中,药公司需要付给医院上百万元。一项为期两个月的Ⅰ期临床试验,费用高达两三百万。至于医院给受试者的费用,药公司并不过问。

但出现数据造假,不可能是单方的问题。临床试验非常漫长,从药物研发到上市,往往需要3-5年甚至10-20年,费用更是从几百万到上亿不等,药公司为了缩短流程,尽快上市,或者夸大疗效,可能会伙同医生或者CRO公司造假。

而作为临床药物试验利益链最末端的受试者,往往无法有效保障自身利益。在《知情同意书》中,对于药物引起的伤害补偿,表述一般都称“将赔付合理治疗伤害的医疗费用及适当的补偿费用“。“这样写是为了模糊赔偿金额“,知情人称,“很少听说过药公司给受试者买保险”。

大家也就不再问了,只能认命。

“来来来,分点尿给他们三个”。在体检留尿时,李江遭遇了尴尬的一幕。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体检,是参加药物临床试验之前的筛查,入选参加试验可以得到5000元补偿。要求给别人分尿的是冯姐,李江不好意思拒绝。

李江查询得知,每种药物上市之前,都要进行人体试验,分Ⅰ、Ⅱ、Ⅲ、Ⅳ期,其中Ⅰ期试验要求在健康人群中间进行,Ⅱ、Ⅲ期试验在病人中进行。

李江这次参加的,并不是之前说的盐酸伊非尼酮片,而是一种治疗心衰的药,以为这种要可以得到6000元,属于Ⅰ期试验。同去的三个学生因抽烟、吃药,担心不能通过尿液检查,就用了李江的尿。

试药圈内流传着一个试药危险性公式,钱数÷天数=药物危险性。给的报酬高的试验,通常危险系数也相对较高。

“都把袖子撸上去,检查针眼“,医院药物Ⅰ期临床试验研究室外,二十余名受试者排成四队,等待护士检查。

“这是前两天入职体检抽血留下的针眼“,受试者杨雪对李江说。毕竟,“5天5000元“的药物试验很有吸引力。

杨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试药“沾上边。她和男友在郊区开了烧烤店,到了冬天,店里没有暖气,生意越来越差。母亲又生了病,住一次院花了8000元。

经济状况直线下降,杨雪开始寻找各种兼职信息。“试药”的信息是杨雪在一个宣传栏上看到的,白色小纸条上写着简单的几行字,杨雪记住了“5天5000元”。

第一次去体检,杨雪害怕极了,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测心电图时,杨雪开始心跳加速,最终因心率过快没有通过体检。

一家医院体检没过,她再次跑到另一家医院筛选,“检查针眼的时候吓死我了“,杨雪生怕再选不上。

杨雪在参加试验之前就已怀孕,但自己和医院都没有察觉。试验结束后才发现,医院劝其打掉,因“药物会对胎儿有影响“。有了解情况的受试者告诉李江,杨雪在体检时用了其他人的尿,没有检查出已经怀孕。但她本人并不承认,最终医院赔偿几万块钱,很快就被她和男友挥霍一空。

李江参加抗心衰的药物试验。连续5天8个小时输液。

他被要求一直躺着,不能打牌也不能看电视,只能盯着天花板。李江没想到,这次药物的副作用强烈,参与试验的10个受试者,都发生了呕吐反应。包括自己在内的7个被打了急救针,实时监测心电图。

医生从他的小腹拔出针十几秒后,肚皮突然像被几十根针同时扎着一般,刺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刚打完药,李江就出现了强烈的药物反应,口渴、呕吐、心慌、心悸、头痛。在抢救治疗中,医生不断给他做心电图,总是心律不齐,最终心律停止,直接死亡,最终医院赔偿十几万块钱。

“我弟弟都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让我怎么相信干这个能去救别人?“李凯愤怒地像一头狮子

他的脸涨得通红,帽子推到后脑勺上,头发揉得乱蓬蓬的。他捏紧拳头,狠狠地抓住医生的衣领,朝他挥去,竟然想把他往死里打

“王八蛋”他拉开嗓子嚷道,狂暴地喊着,一句显然不解恨,他接着又喊了一声家乡话(千刀万剐!)或者类似的土话。

他太冲动了,以至于王志平不得不去拼劲全力竭力想把他拖开。

“我不走,”他怒气冲冲地气愤地喊道,“我要问个清楚,非跟他们讲个明白不可”。

一声巨响,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医院大厅的凳子踢开,他擂鼓似地敲着医院的导诊台。

“你们为什么要害死我弟弟,把他给毁啦。”李凯大声地质问的嚷道,他的眼睛几乎要闪出火来。

医院的人都吓坏了,虚弱无力地倚在墙边发呆,患者家属好奇地围观起来。

“赶紧报警,这个人疯了”那个被打的医生喊道

护士正准备打110,被王志平制止。

“我们走吧,”王志平说,“你也骂够啦。”他把暴跳如雷的李凯连拖带拽地拖到医院门外,自己又回来了解释了刚才李凯情绪失控的原因。

“大家听我一言,我认为应当把这场吵闹的原因告诉大家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人是李凯。他是我的同事,他的弟弟在这个医院因为做试药而去世了。“王志平语重心长地说。

“他和弟弟感情非常深,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出现这样的意外,他心里不好受,请大家谅解。”

大家也就看看过去了,想找医院讨论说法又觉得麻烦。也想过打官司,却发现请律师也要一笔费用。李凯没有钱,这件事暂时就告一段落,先和王志平慢慢去了解。

试药有风险的阴霾从未散去。一位20岁男孩在参与消炎药试验后,体内产生抗药性,生病后再吃消炎药不再起效。

王志平和李凯了解到,进行药物临床试验时弄虚作假,特别是体检时蒙混过关,在受试者这个群体中,已是见怪不怪。受试群体中流行着各种蒙混过关的方法:吸烟的人想通过尿检,可以在尿检的时候,滴一两滴白醋;用10倍药剂量的联苯双酯应对饮酒问题,这样转氨酶就会变成正常值;再比如,在胳膊的针眼上涂些粉底液,就可以在另外一家医院蒙混过去。也有的受试者,在医生面前吞下药物,离开医生视线之后再吐掉。

而寻找“试药人“是临床项目的一个关键环节。对于医药企业来说,时间就意味着市场,一家医药公司要进入市场,药品需要先经过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认证许可。开始进行临床试验前,如果医药企业提供的新药品资料齐全的话,公司可以在3个月的时间内将材料报到药品审评中心;若临床资料不全,则需要补充试验。当然,这就看试验究竟需要花多长的时间。

试验时间的长短决定于很多因素。中介公司手中掌握着一群数量稳定的“受试者“资源,对于“受试者“的操控也将大大缩短试药时间。

上海有数十家拥有药物临床试验机构的医院,每天都有试验进行。表面上是受人力条件限制,医院一般不直接招募Ⅰ期试验受试者。其实是怕承担风险,受试者想要参加,必须通过中介才能报名。

他们调查发现,招募员无需任何资历就可担任。通过建群发布招聘信息,招募员不需要坐班,也没有基本工资。招募员需要每天在群里贴吧,论坛,博客发布试药信息,出去贴小广告。如果招募到的受试者成功入组试验,可拿到200-300元提成。

在试药这条“利益链“中,作为中间环节的“临床试验代理机构“往往出于利益的考虑,为了推动试验尽快进行,拿到招募费,常使用违规手段。

由于受传统管理办法的影响,天朝的新药审批通常是“严进宽出“,即只要获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最终绝大多数都能获得许可证书。医药企业处于这条利益链的顶端,他们要追寻的利益也是最大化。

通过李江的事情,王志平和李凯对药物乱象进行了一年多的考察和研究,药企利益最大化之下的数据造假,以药养医等一系列乱象,如果第一次蔡建国医生的去世是王志平从事医疗心理的萌芽,这次李江的去世是帮他下定了决心,决定从事医疗行业,改革医疗。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上一章  回目录  阅读下一章
(按左右键翻页)
健康时代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