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翼陡然按住琴弦，乐声戛然而止。
“怎么不弹了。”柳灵芸不解地问。
“弹琴是一件雅事，但是对于我来说有五不弹。”他左手漫抹，右指轻轻一挑，“铮”的一声琴响。
“什么五不弹？”
“第一：疾风甚雨不弹。第二：于尘市不弹。第三：对俗子不弹。第四：不坐不弹。第第五：不衣冠不弹。”
柳灵芸转转眼珠，明白过来，她眯着眼问：“我占了第几条？”
“第三：对俗子不弹。”慕容翼淡然说道。
“对叔叔和侄子不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能算是你挂名的妻子。”
慕容翼心里轰然一声，蓦地一阵头晕目眩，这时他才深刻地认识到一件事，一件以前被忽略的事，他这个王妃——真得很没有文化。
想到两天后要带她进宫，所以尽量不要得罪她，省得那天又捅出什么大篓子……他略定了定神，抬起头干笑了两声。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柳灵芸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原因，她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为什么全府的人都有赏银只有我没有。”
看他好像不明白的样子，又解释道：“就是皇上阿爹赏的，每个人都有一百两，可我没有。”
慕容翼瞥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叫苦——没文化，还是个财迷！
“我也没有。”
柳灵芸板着手指说道：“你被点名表扬，太医院集体夸奖，只有我又没名又没利，可整件事中，最辛苦的却是我，你说这多不公平。”
“那你想要多少？”他没绕圈子了，直接问。
柳灵芸仿佛是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可伸出的那只手掌，五指大大的展开，却显得十分豪放。
“五百两？”
“嗯——”这一声嗯的十分有韵味，温柔中透出羞涩，羞涩中带着期盼。
慕容翼无言地取出一张银票，抖了抖。
“哈哈！太好了，本姑娘发财了！”她抢过银票，欢呼雀跃地向门外跑去。
“站住！”
柳灵芸警惕地转过身，敛了笑容，把银票紧紧护在胸前问：“干什么？给了我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不成？”
“不是，我只是奇怪你医术高超，挂牌出诊不说万金，千金也有人甘愿奉上，怎么拿到这点小钱，就如此兴奋？”
听他不是讨回银票，柳灵芸松了口气。
“这个是个天大的秘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外传。从跟着师傅那天起，我就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他说不知是那一代的祖师爷脑子抽筋，定下了一条铁律，医病救人后，吃喝玩乐都可以，就是不准收酬金。”
慕容翼狐疑地看着她，猜测她这话有几分真实。
“你可以给别人治病后，偷偷地收取报酬。”
“你以为我没这么干过吗？”她突然撸起袖子，雪藕般白嫩的玉臂上，两道狰狞的伤疤，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慕容翼惊讶地走上前，饱含深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揉搓着那道伤疤……接着在她疑惑地注视中，狠狠地抠了一下伤疤的凸起处。
柳灵芸痛的“哎哟”一声，忙缩回手臂，马上又红着眼圈吼道：“你疯了，痛死我了……看看出血了。”
“是……真的！”慕容翼满脸堆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做假骗我呢。”
“我骗你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是说治病不能收钱这事是真的，难怪你师傅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这缺德的门规，是打算饿死徒子徒孙啊，不过柳将军怎么舍得让你入他的门下。”
“当然不是阿爹的主意，是老夫人同意的，师傅给大哥看病，提出的条件就是收我为徒，而且要我陪伴十年。”
“那你师傅呢？我对他倒是有几分好奇。”慕容翼神色安然地说，可不知为什么语气中却透着丝丝寒意。
“那‘瘟神’不知到什么地方逍遥去了，十年之期快满前，他正好在北疆附近，就提前把我送到了阿爹的军营，美名其曰让我们父女团聚，其实就是去骗几个路费银子。后来把我送回将军府，他好吃好喝地混了三个月，才带着一大包银子离开的。”
慕容翼在心中暗想，自己这王妃今年十七，那她最多六七岁时就离开了将军府，难怪对娘家没有半分眷恋，也难怪她称祖母为柳老夫人。
他在心中暗暗叹息——也是个可怜人！一个没文化又贪财的可怜人！
“后天你跟我进宫为太后贺寿，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个刚进门的孙媳妇，应该会有很多赏赐！”他笑着说。
仿佛是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飘过，柳灵芸兴奋的眼冒金光。“赏银吗？会赏银子吗？会赏很多银子吗”
听到这没水准的三连问，慕容翼用同样兴奋的语气说道：“堆的像小山一样的银子。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能闯祸！”
“可以！可以！我保证不闯祸！不过——”说到这里，她也同样顿了顿，“我不太懂宫里的规矩，要不你找个嬷嬷教教我吧！”
面对如此谦虚谨慎的妻子，慕容翼暗暗咂舌——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用了，进宫后看到别人跪，你就跟着跪。有人找你说话，你应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要有太多顾忌。”
“你放心！后天我会好好表现的。不过要是没有赏银，回府后你可要补偿我啊。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才去宫里磕头赔笑的。”
“好！如果你得不到赏银，回府后我再给你五百两。”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灵芸大力地拍拍他的肩，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慕容翼无奈地摇摇头，不过片刻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今天他虽然损失了五百两银子，却欣慰地发现，自己这不走寻常路的凌海王妃，除了怕死外，另一个大弱点就是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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