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妤正在做一个噩梦，脑袋里有一千只小蜜蜂在嗡嗡作响，还敲打着林妤的头骨。当林妤醒来，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让林妤赶紧又闭紧双眼。
“你昨晚喝醉了，”一个女孩对林妤说。
当林妤眯着眼睛看的时候，林妤发现伊莎站在自己的身边。她们在一间小卧室里，墙壁涂成鹅黄色，从敞开的窗户外吹来的风让黄色窗帘在风中翻腾。这不可能是林妤家，因为她家从来不打开窗户，她家总是开空调或暖气。
林妤眯着眼睛看她：“我现在是在哪里？”
她说：“在我的家里。你现在最好先不要活动，不然，你可能又会呕吐起来，如果你弄脏了地毯，我的父母会抓狂的。好在他们都出差去了，所以我在天黑之前把房子收拾好就没事了。”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林妤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走路回家……
“你在沙滩上昏过去了，陆峻和我带你来的。”
一提到陆峻，林妤的眼睛就睁大了，喝醉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来帮你回忆。林妤隐约记得喝酒，然后走在沙滩上，发现陆峻和李小可在一起。然后陆峻和林妤…
林妤吻过他吗？林妤只记得自己好像只向他探过身去，但是…
林妤好像还问他什么话，她想。林妤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就吐了。那可不是林妤想要展现的完美形象。
林妤慢慢地坐起来，希望头尽早停止晕转。“我做了什么蠢事吗？”林妤问。
伊莎耸耸肩。“我不确定。不过，陆峻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你的。不过，如果你认为昏倒在他怀里是件蠢事的话，那我想，你确实已经做了一件蠢事。”
林妤用双手托着头，沮丧地说：“哦，不要。伊莎，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笑着说：“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你应该说，我其实也是人。”
“你为什么对我好？我是说，当李小可想扇我的脸时，你保护了我。你昨晚还让我睡在这里，尽管你说得很清楚，我们不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但李小可曾经是我的竞争对手，只要是能令她生气的事情，我都愿意做。她不能忍受陆峻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了这个事实。”
“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那你得去问问陆峻他自己。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把你抱到我的床上就昏过去了。”
哦，不，陆峻也来了？在伊莎的家里？
伊莎说：“你知道，他喜欢你。”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指甲，而不是看着林妤。
林妤紧张不安起来。“不会的，”林妤说，尽管林妤很想询问细节。
她眨眨眼睛说：“哦，拜托，你知道的，虽然你不想承认。”
“尽管你说过，永远不会和我做朋友，但今天早上，你确实跟我说了很多东西。”
她说：“我得承认，我原以为你是个放荡的女孩，因为有人这样说你。”
“为什么?”
“因为是人都很容易恨一个拥有一切的人，所以仇富的人才会那么多。”
林妤的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嘲的笑声。林妤不想告诉她真相--——林妤的生活就像昨晚脚趾下的沙子一样，一触就崩塌。
“我得回家了。我的手机在哪里？”林妤问，拍着林妤的后口袋。
“陆峻拿着它，我想。”
那么想不跟他说话就偷偷溜出去，是不可能了。林妤挣扎着起来，希望那些嗡嗡作响的小魔鬼们一直呆在这房间里，不要跟随着她。林妤踉跄地走出卧室，去寻找陆峻。
不难找到他，这房子比王茜的有游泳池的房子要小许多。陆峻正躺在一张旧沙发上，穿着牛仔裤，上身没有穿东西。他的眼睛是睁着的，布满了血丝，睡意惺忪。
“嘿，”他一边伸懒腰一边热情地说。
哦，天哪。林妤有大麻烦了，林妤的眼睛无法不盯着他的三头肌和二头肌，还有他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就在林妤游移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林妤心里倍加紧张。
“嘿，”林妤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我想，呃，我应该感谢你把我带到这里，要不然，我可就昏倒在湖边沙滩上了。”
他的目光并没有动摇。“昨晚我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发现，其实，你和我，和我们其他人一样，也是凡夫俗子。”
“我昨晚喝多了，陆峻，我都无法正常地控制自己了，而你却对我很冷静。”
“其实，我自己也醉了。”
“现在，我最好回家了。”
他说：“在你回去之前，你最好去趟洗手间。”
林妤还没来得及问原由，她就从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的样子。
“哦，妈的！”林妤尖叫道。黑色睫毛膏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花了，在林妤的眼皮下粘着，还有几条黑线条沿着林妤的脸颊流淌。林妤发现自己此时就像一具吓人的僵尸。
匆匆从他身边经过，林妤找到大厅的浴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是一个乱蓬蓬的鸟巢。睫毛膏弄脏的脸颊已经够难看了，脸上的其余部分就像没有化妆的四十岁大妈一样苍白，眼睛下面有鼓鼓的眼袋，眼圈出现了一环黑晕。
总之，看上去不太好看，以任何人的标准来衡量都是这样。
林妤把卫生纸弄湿了，擦到眼睛下面和脸颊上，直到条纹其本消失，但要把它完全卸掉就得需要眼睛卸妆水才行。
妈妈告诉过林妤，擦试眼袋会拉长皮肤，过早产生皱纹。但是特殊情况需要采取特殊的措施。睫毛膏条纹不明显后，林妤在眼袋上轻泼冷水。
林妤用手指当梳子，把头发梳起来，但效果很差，只是比刚才的鸟窝好看了许多。
反复用水冲洗嘴巴后，感觉能把从嘴里异味、头脑中的睡意和脸上的醉态，都差不多洗掉了，林妤才决定动身回家。
多希望有支唇彩，把干燥的嘴唇滋润一下。
但是，唉，就是没有。抬平肩膀，昂着挺胸，林妤打开门。走回客厅，发现伊莎正走回她的房间，陆峻站着客厅的沙发前。
“我的手机呢？”林妤问。“请穿上一件衬衫，好吗?”
陆峻伸手从地板上拿起林妤的手机。“为什么?”
林妤从他那里接过电话时说：“我要手机是我要叫辆出租车，而我想让你穿上衬衫的原因是，嗯，因为……”
“你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不穿衬衫的样子？”
“哈，哈，真有趣，相信我，你没有我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想打赌吗？”他说，然后把手移到牛仔裤上的纽扣上，想要把它打开。
这时，伊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哇，陆峻，你要干什么呀?”
当她把目光移向林妤的时候，林妤举起手来。“别那样看着我，我正要叫出租车，他却要--”
伊莎摇着头，走到她的包包前，拿起一套钥匙。
“别叫计程车了，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开车送她，”陆峻插嘴说。
伊莎似乎疲惫不堪，就像有时自然哲学课的老王教授在上课时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样。
“林妤，你想让我开车送你还是陆峻？”伊莎问道。
虽然林妤承认，每次和陆峻目光碰撞的时候，林妤的身体都会油然生起一阵暖意，但这是正常的，青春年少，荷尔蒙旺盛，性张力强大，异性相吸，只要林妤不为此采取行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林妤真的采取行动，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林妤会失去蒋晗，林妤会失去所有的朋友，落个众判亲离的下场。林妤还会失去对自己生命的控制。
最重要的是，林妤会失去母亲对她的那一点残存的爱。
“伊莎，送我回家，”林妤说，然后看着陆峻。
陆峻轻轻摇了摇头，抓住衬衫和钥匙，一言不发地冲出前门。
林妤默默地跟着伊莎到了她的车里。
“你喜欢陆峻，胜过喜欢一个朋友，不是吗？”林妤问。
“更像是兄弟，我们从小就认识。”
林妤告诉了通往她家的路该怎么走，心里却在盘算：她说的是实话吗？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我们四岁的时候，他的冰淇淋掉在街上，他哭得像个婴儿一样，我过去安慰他，就认识他了。那时，嗯……只要是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东西。”
“很多东西？想详细说明吗？”
“不能跟你说的。”
林妤似乎看到她们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在升起。“那么，这意味着我们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她斜着眼睛看着林妤。“我们的友谊才刚刚开始，林妤，不要拒绝它。”
她们来到了林妤家。“右边的第三个房子是我家，”林妤说。
“我知道。”她把车停在林妤家门前，不想把车停在车位上。她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妤平时一般不请哪个朋友进她家，这一次，她也不想请伊莎进去。
“好吧，谢谢你让我在你家过夜。”林妤说：“还要谢谢你送我回来。”
伊莎微微一笑。“不用客气。”
林妤紧紧抓住门把手。“我将不会让我和陆峻之间发生任何事情的，好吗？”
“很好。因为如果事情发生了，就会在你的脸上暴露无余的。”
脑海里的那些小魔鬼嗡嗡声又开始敲门了，所以林妤并不太过于去想留意伊莎的警告。
进了家门，林妤父母正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安静，太安静了。他们面前有报纸、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见到林妤进来，他们很快就站了起来，就像抓到了做错事的一个小孩子一样，行将严刑拷打。
“我...我还以为你还在王茜家，”林妤妈妈说。林妤恢复了镇定。林妤妈妈从来不结巴。她竟然没有为林妤的这幅模样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这出乎意外。
“我原来就是在王茜家，但我头很痛，”林妤说着，向前走，目光一直盯着林妤父母感兴趣的那两本可疑的小册子。
“这个房子阳采光性能好，很合适。”
“你们在干什么？”
“交换我们的看法，”林妤爸爸说。
“什么看法？是是不是关于把林婕送走的事？”
妈妈转向林妤说：“我们现在就是正在讨论呢。”
“明年我要上的是江城大学研究生院，我不到外地去读书，这样我还可以住在家里帮忙照顾姐姐的。”
“明年，你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学业上，而不是你的姐姐。林妤，听着，”林妤站起来，爸爸说：“我们必须想出个万全之策。昨天她对你--”
“我不想听，”林妤对他说，打断了他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把我姐姐送走的。”
林妤从桌上抓起小册子。林婕应该和她的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和陌生人在一起。林妤把小册子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然后跑进她的卧室。
一分钟以后，林妤的卧室门把手喀啦响了一下，然后听到妈妈在门外喊：“开门，林妤。”
林妤坐在床边，脑子里闪过林婕被送走的画面。不，这不可能发生。想到这里，林妤就伤透心。“你根本就没有对韦姨进行什么简单的训练，好像你们压根就想把林婕送走一样。”
“别傻了，”林妤妈妈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一个新的托管所正在建造，如果你打开门，我们可以就这件事好好讨论一下。”
林妤绝不会让爸妈那样做，林妤会尽自己所能，让姐姐留在家里。
“我不想讨论，你们想背着我把姐姐送到走，我的头好痛，让我清静一下，好吗？”
门外沉寂了下来，林妤的眼泪也开始哗啦啦地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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