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漫天云霞红胜火，一缕孤烟映上头。
一个破败的院子中，遍地酒桶。
一颗歪脖子树下，两个满脸通红的男人互相对望，眼中充斥着复杂的神色。
“没想到，你在这还有院子？”斯蒂芬醉眼朦胧看着他。
徐子墨微微笑道：“我徒弟的！”
“咦，你收徒了？怎么没见到呢？很好奇他是谁！”斯蒂芬说着，拎过一桶酒，拿着巨大的水瓢舀酒，径直灌入口中。
徐子墨顿了一下，猛地举起水瓢，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然后神色黯然的说道：“没了，不过他很孝顺，给我留下了这处院子，还有一个居民的身份！”
斯蒂芬闻言，拎起那个酒桶，猛的倒在身上，然后将瓢中剩余的酒纷纷饮下，说道：“该罚该罚啊！”
“不知者无过！”徐子墨似乎对此看得很淡。但是，那发白的指节明显表示他此刻陷入了痛苦之中。
斯蒂芬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这个人，活着似乎就是为了气人，不然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徐子墨笑了笑，算是默认，缓缓地将盛着酒的水瓢送了过来。
哗的一声，斯蒂芬舀了一瓢酒，然后倒进了他的水瓢中，酒液顿时撒了一地。
徐子墨一愣，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故意的吗？”
“能者多劳嘛！”说着，斯蒂芬对着他的水瓢一碰，仰头就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徐子墨摇了摇头，一口喝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噗……斯蒂芬吐了，双眼一睁，叫道：“你玩阴的！”
原来，他喝酒的时候，无名指轻轻一弹，一股气劲打在了斯蒂芬的胃部。
斯蒂芬完全没提防，直接中招。
“不让你吐出来，你还能喝多少？”徐子墨见他揉着肚子，幽怨的望着，顿时有些乐不可支。
在他看来，至少今天李抒凡输了，输在了他的手下。
“至少比你能喝！”斯蒂芬的眼中露出倔强，像是那年初试时面对徐子墨的太清耀剑式时的表情！
“你知道吗？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徐子墨似乎看到了曾经的他的样子，不禁感叹道。
“那不是很好吗？少了我，宗门……不，清虚观会发展的更快！”斯蒂芬猛的灌了一口酒，有些寂寥。
“可是，她，不好！”徐子墨指了指心口，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斯蒂芬脸色阴郁，像是被乌云笼罩了。
他抿着嘴唇，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徐子墨见他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已经确定他很难过。
过了好半晌，斯蒂芬才看着他，有些颤抖的说：“我记得她不是去接受什么传承了吗？难道又是因为我，那些所谓的仙人刁难她了吗？”
徐子墨摇了摇头，说道：“因为你死了，所以她心痛，差点陷入了疯癫，还好情公子出手相助。不过，她依旧用了整整两年才恢复过来，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今吗？已经八年了吧！这么长时间，应该会有个疼爱她的人出现了吧！”斯蒂芬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不知何时月光已经洒了下来，隐隐能看到一丝丝莹润在他的眼角闪过。
徐子墨见状，嗤笑了一声，问道：“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非要和那个女人成亲，她又不干净！”
“不，她很干净，只是这个世界玷污了她！”斯蒂芬双眼猛瞪，圆滚滚的眼眸之上布满了血丝。
徐子墨同样双眼通红，喝道：“干净？她有萱儿干净吗？萱儿那么爱你，你居然察觉不到吗？哼……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早早推开她？”
“推、不、开！”斯蒂芬再次闭上的双眼，舀起一瓢酒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短短的三个字在他口中说了很久，像是过了百年之遥。
徐子墨闻言，一把将水瓢砸在了地上，狠狠的揪住了他的衣领道：“李抒凡，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徐子墨有些蒙，这家伙居然跟自己道歉？
还是说，他在跟她道歉？
斯蒂芬眼角流出一丝清泪，说道：“我叫斯蒂芬！”
嘭的一下，斯蒂芬被徐子墨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蜷着身子，坐在一个酒桶边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开始抽泣。
徐子墨明白了这家伙为何会这么说，立刻怒嚎道：“你他娘的别以为换个身份就不是李抒凡了，就不是她心里藏着的那个人了！我告诉你，除非她死了，否则你的罪恶永远无法消除！”
“我不想害她！”斯蒂芬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拼命的摇头，似乎将自己的猜测从脑海中甩出去！
“你已经害了她！难道就不想补偿一下吗？”徐子墨拎起一桶酒，狠狠的淋在了他的身上，似乎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斯蒂芬并不说话，依旧蜷缩在一起，浑身湿淋淋的，很可怜。
院子的墙上，一只小黑猫和一个女子默默地看着，两人眼中神色不一，互相对视之后，皆发现对方眼中有一丝幸灾乐祸。
“老师，这个断臂的男人是谁？敢这么欺负神使大人！”女子很是好奇，问着肩头的小黑猫。
小黑猫舔了舔爪子，不屑道：“神使的手下败将！”
这个回答让女子大吃一惊，眼中更加好奇这个断臂的男人了。
墙外，多布雷兹的老板领着几个身穿白袍的祭祀匆匆的走了过来，伸手敲打着院落的破门。
“不相干的都滚开，不然杀了你们！”徐子墨如同一只被人扰醒清梦的雄狮，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站住！”小黑猫化作斑斓黑虎，猛地朝几人吼了一声！
所有人顿时被震住了，惊声奇道：“圣兽大人！”
“这里的事情不要管了，都回去！”女子从墙上跳了下来，婀娜的身姿披着一件红色的长袍。
几位祭祀见状，连忙行礼离开，酒馆老板早已不知踪迹，显然是见到苗头不对，逃走了！
“要我赶你们走吗？”徐子墨一身酒气，背着长剑走到了一人一猫身前。
小黑猫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离开了。
“我叫菲琳娜，记住我！”女子给了他一个诱惑的飞吻，然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徐子墨望着离去的妖娆女子，脸色铁青，低声喝道：“不知羞耻！”
回到院子，徐子墨却发现那个酒桶旁的身影不见了。
环视四周，一道孤独的身影躲在了歪脖子树上，繁茂的枝丫中，一个苍白的脸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对不起！”徐子墨看到他无神的样子想起了自己。
他捡起了被砸裂的水瓢，舀了酒，靠着歪脖子树，席地而坐。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慢慢的饮酒赏月
“你知道吗？我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我和你一样，都爱喜新厌旧，都不是个好东西！”他喃喃自语，慢慢的嘬了一口。
斯蒂芬动了动嘴，但似乎不想开口。
“还记得四朝试炼吗？”徐子墨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似乎只想让他当一个听众。
斯蒂芬没有插话，依然呆呆的看着月亮，双眼中的空洞像是一张大嘴，将他所有的记忆洗去，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那天，我小心翼翼的龟缩在一个角落，无意间看到夏禹扛着她走进了山洞。出于好奇，我便悄悄的跟了上去。刚刚走进洞口便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如同野兽般的喘息以及不断哀号的声音。我很有些着急，怕她出什么岔子，便走了进去！”说到这里，他便停住了，猛灌了口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很难过，咬牙道：“那个畜生在玷污她，看到我了之后还厚颜无耻的说这娘儿们居然不是黄花闺女，你们清虚观的门规是摆设啊！随后又叫了他的手下将我擒住，拖了过去，让我近距离观察他如同畜生般的行为！我好气，但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无能……狂怒……”斯蒂芬突然吐出一个词，便没了动静。
徐子墨一愣，猛地咳了起来，整个人蜷在了一起。
“是啊！这就叫无能狂怒……无能……狂怒……说得对！”他咳出了一口痰，这才缓了过来。
“你知道吗？三天后，她在我的帮助下逃离了夏禹的魔爪，为了报答我，她让我成长了。我们疯狂了一晚上，事后她并且告诉我说，这世间只要有实力，向她这样姿色的女人犹如野草一般，任人宰割！”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生气。
又舀了一瓢酒，放在嘴边，却只是闻了一下，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只不过那个王八蛋运气真好，居然没死！”
“我羡慕你，为了青梅竹马敢在长青殿痛揍跃飞，还能跑到大泱殿废了他。而我，却只敢躲在角落里，看着她像是块破布一样被夏禹拎进了屋子，任意欺凌！”徐子墨说到这里，看着他，眼中复杂之极。
斯蒂芬眼神动了动，张开口道：“那萱儿呢？你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想法了？”
“萱儿？以前喜欢过，现在我只是同情她！我太高估自己了，本以为我能以你的婚事为借口，让师傅将她下嫁于我。没想到昆矽那老东西为了获得人皇一脉的支持，竟然将她作为侍妾送给了夏禹！”咔嚓一声，水瓢碎了，他拎起酒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整整喝了半桶才停下。
似乎是听到了昆矽这个名字，斯蒂芬眼中终于动容了。
他抿着嘴唇道：“他会死在我手里的！”
说罢，他猛地跳下歪脖子树，紧紧的盯着徐子墨，眼神异常清澈。
徐子墨看到他重拾信心的样子，点了点头，问道：“你想通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像是在骗我！”斯蒂芬正色道。
徐子墨猛地一笑，说道：“那就算善意的谎言吧！”
“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找你，到时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斯蒂芬说着，人已走到了门口，渐渐没入漆黑的巷道。
徐子墨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渐渐扬起，喃喃道：“李抒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夏禹、姚长虚，我会回来的，我要亲手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他望着东方，神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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