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唐晓默，自打她转过脸来，我就觉得她面熟。白净的脸蛋上几点淡淡的雀斑，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弯弯的眼睛。让我募然想起普泽街头那一幕，几个外地人围着我和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指着我说‘我看到了，就是他，他打了那小孩，用砖头砸的------’。
我这人的记忆有点猥琐，对美女是过目难忘。唐晓默，其实挺漂亮的。
唐晓默应该是记起我了，不然她不会坐在床上垂首低眉一言不发，偶尔迎上我的目光也是闪躲不迭。
我突然失去了质问她的勇气，有什么意义呢，都已经过去了。那种情形下，面对邪恶势力，唐晓默这个小女子，除了屈服还能选择什么。我以前不也是这样怯懦自私吗，只是因为现在有了变态能力，才忘了怯懦自私原是人的本性。
也许正像她抗辩的那样，她原本也是个胆小的女孩，只因失去了父亲这座大山，为免遭欺辱才不得不强自镇定、虚张声势。
晓静妈已经发现了我这个外人的存在，她向晓静问起我。晓静介绍过后，她朝我颔首微笑：
“原来你就是楚欢，晓静没少在我面前提你。她这孩子胆小、不会说话，现在好了，有你们这么好的同学关心她，照顾她，我就算死了，也可以闭上眼睛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您不会有事的。这个病不像癌症，只要有钱------”
我说不下去了。有钱，对大多数家庭来说，这是多苛刻的条件，还有比挣钱更艰难的事吗？
“不说这个了。晓静，你那个叫王凯的同学哪去了？这两天真多亏了他，他大概累坏了吧，吃也吃不好，睡又睡不好，一刻也没闲着。”晓静妈笑笑说。
晓静问我：“你来的时候没见到他吗？”
“见到了呀，他说他去上厕所。”
说完，我急匆匆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跑去。这凯子，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都一个多小时了。按说，这病房里呆的是晓静一家人，他绝不可能不辞而别的。
男厕所里，凯子正扶着坑位的墙壁想站起来，可最终还是坐回了地上。他面色苍白，额头有细汗渗出，这大冷天的，我当然不会认为他会躲在厕所锻炼身体。
我把他搀了起来，扶着他向病房走去。
“你是不是把我整盒烟抽光了？”烟抽多了会醉，这我是知道的。
“哪有，我只抽了两根，就睡着了。”凯子无力的争辩道。
“睡着了？那你醒了怎么爬不起来？”
凯子的情形把晓静吓了一跳，她掏出纸巾替凯子细细的擦着汗，并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凯子绵软无力地说：“也没有，就是觉得心里发慌，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
护士小殷过来问了问凯子的症状，然后从药柜里拿出一瓶葡萄糖注射液，说：
“你这是虚脱，血糖低。喝了它，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凯子一向体质弱，这两天大概是累坏了，才会晕倒在厕所。这样看来，追女孩不但是个脑力活，还是个体力活。
他也真不愧是我有福同享的兄弟，喝着葡萄糖的时候也没忘了我，时不时向我扬起手中的瓶子，情真意切地说上一句：
“来一口？”
血透所需的时间挺长的。隔壁床刘大哥说，像晓静妈这种情况，每次透析大概要花四个多小时，才能把体内毒素清除到接近正常值。而他不用，他因为透析的次数比较频繁，体内毒素不高，所以三小时就够了。他是一个人离开医院的，走的时候也不用人搀扶，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他会是一个身患尿毒症的病人。他用手按着针眼出血点，站在病房门口对我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身体强壮得很，是班上的足球主力队员。那个时候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现在想来很是可笑，人呐，实在是太渺小了。你根本不会知道命运将把你带去哪里，命运很霸道，它不会给你反抗的机会，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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