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几乎所有的店都关门了，唯有烟花炮竹店不会关。从我家出发，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小巷，就是大街，那里有好几家烟花店。
走近巷口，看见一盏路灯下支着个卖烟花的摊子。
那是个露天摊子，一张破旧的竹床上，凌乱地摆放着十几种烟花，一看便知是小孩玩的那种。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比我妈小不了几岁，瘦瘦的，衣服有点单薄，她不住的把双手放在嘴边呵气取暖。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她身边，正仰着头看天空的焰火，发出‘哇哇’的惊叹声，鼻子里流出的两条鼻涕冻结在他的上唇。
雪早就停了，天似乎却更冷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冰天雪地的小巷口，一对母子萧索的身影，像一副黑白老照片在我心里定格。她们没有其他的家人吗？为什么不呆在家里看春晚，却守着这个不大可能有人光顾的摊子？
看面前这行头，她们不像是常年做烟花生意的，也许只是年前临时起意，支起这个摊子，给小男孩赚几个鞋袜钱。
看着这个一脸落寞的妇女，我忽然想起了晓静，再过十几年，晓静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就在这里买吧。”我停下来对小乐说。
我知道大街上那些有固定门面的烟花店里的东西，质量可能更有保证，但我还是想在这里买。也许，我是她今年的第一个顾客，也或许，我会是她今年的最后一个顾客。
小乐点点头。对我的决定，他向来是服从的，只要不是错得太离谱。
妇女显然没料到我们会光顾她的摊子，片刻错愕之后，脸上便堆满了欢喜。她用本地方言跟我们说：
“恭喜发财！老板，想买烟花呀？”
小男孩也热情地挤到我和小乐中间，给我们介绍着各种烟花的施放效果：
“这个里面有十二发子弹，能射得好高的。这个要放在地上，转起来像陀螺，会发光的。这个是烟雾弹，我不喜欢。这个是小蜜蜂，飞得也好高，但是只有一下子。这个好玩，放起来像喷泉，可以喷好久------”
小男孩把那些烟花一个个拿起来，伸给我们看，却又不肯放回去。不一会儿，他怀里抱满了烟花，反倒像个来买烟花的顾客。
“光崽过来，别影响老板挑选。”妇女冲小男孩叫道。
“没关系，小孩子都爱玩。”我抬头向妇女笑笑，然后问小男孩：“你喜欢玩哪些？给我们推荐推荐。”
小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说：“我没玩过，都是看别人玩的。”
“这样啊，那你把别人玩过的、你也觉得好玩的挑一些给我。”我说。
小男孩立即行动起来，左手抓几根‘火箭’，右手抓几只‘小蜜蜂’，嘴里连珠炮似的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都好玩。”
我把他挑出来的放进塑料袋，付了钱，正准备离开。小男孩突然拉住我袖管，仰起脸，眼里带着期盼，说：
“你们可不可以在这里放？我想看看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可以，在哪里不是放，反正又不能躲被窝里放。所以我说：
“好啊，就在这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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