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走了，宿舍里只剩了我一人。
若曦走的时候，是我送她去火车站的，因为放心不下我的事情，她没有选择和老乡同一天走，以致于孤身一人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凯子走后，我晚上上班，白天陪晓静卖烤薯。
烤薯的利润还行，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个百来块。只是这活儿比较辛苦，天没亮就得生好炭火。不然到了出摊的时候红薯还没烤熟，既影响当天的收入，又会流失掉一些老客户。
忙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吃饭的，只能就着凉开水吃着烤红薯，时间久了，必定会营养不良。
晓静的脸色已经有点像红薯的颜色了，白里透着黄。她戴一双黑黄的棉纱手套，原本那是白色的。手腕上露出皮肤的地方有几个血泡，想是被烫的。耳垂上长了红红的冻疮，嘴唇干裂脱皮。
她脸上总是沾着黑色的木炭屑，看着像是刚从深山里钻出来的烧炭工。
我没多少事可做，只是在上下台阶时搭一把手。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负责帮她找零。
她装钱的帆布小包时时挂在我脖子上。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推着车子在街上默默地走，很少交谈。
累了，便在街边石阶上坐下来歇一歇。饿了，拿起一个卖相不怎么好的红薯啃上几口。
柱子说我把晓静当妹妹看，其实不全是这样。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有时觉得她像是另一个我。
我们像是两个疲倦的旅行者，行走在浣云市的大街小巷中。
有一回，走到离石辰家比较近的地方，我抽空进去了一趟。钱依然没要着，却见到了他老婆欧阳薇。
那是一个各方面看着都普通的少妇，相貌普通，身材普通，笑起来的样子也很普通。她看上去有点显老，眼角好几道细纹，一双粗糙又红肿的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着，对我说‘石辰在里面照看湘儿，您请进吧’。
房间里多了两样电器，一台电视机和一台洗衣机，看着像二手货。
小石湘已经快六个月了，五官越发的精致可爱。见到我时，咧开嘴咯咯咯的笑。我逗了她一会儿，她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和我说话。
我没有盘桓太久，和石辰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晓静还在外面等着我。
年关将近，大街上一天比一天热闹。人们喜气洋洋地置办着年货，呼儿唤女，邀朋结友，繁忙中溢着喜悦。
老家的街头，这时候大概也是这番景象吧。
临近中午的时候，街上行人渐稀。我把晓静拉进一家兰州面馆，各要了一碗牛肉拉面。顿顿吃那甜腻腻的红薯，嘴里早就淡出了鸟。
吃完继续干活，我和晓静轮流推着车子来到一处居民小区。这个时间点上，大多数人家都在做饭。烤薯香气飘溢，总能引得那些等不及开饭的小孩子，举着零钱从楼里跑出来，围着车子争先恐后买烤薯。
小区的道路还算宽敞，但没有分出人行道和车行道。
晓静在前面推着车子，铁制的车轮碾压在水泥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脖子上挂着帆布小包，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在游街示众的囚犯。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从路那边的楼里跑出来，手里举着钱朝我们喊：
“阿姨等等，我要买烤红薯。”
晓静把车子停下来，侧过脸去看那小女孩。但是小女孩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她望向我们身后的那条路，眼里带着迷惑。
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马达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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