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靠在一起时，没有任何力学碰撞的感觉。吴铭这才反应过来，叫道：“你到底是谁，为何配合着吴回作弄于我？”
只见那老者身形矫健，步态轻盈，从自己船上跳过来时，毫无声响。祂笑眯眯地看着吴铭，诵道：
三户曾姓吴，
最终定陶朱。
泛舟携西子，
初为东钱湖。
“你果真是范大夫吗？”但见那人大笑着就幻了模样，竟然又是东方句芒。吴铭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蠡湖公园墙上的人，也是你做造出的影像吧。”
“对。里三层外三层的、那么多人，你能透过去看到我，说明你的视觉修复还是蛮快的……。”
“你们屡次这样合伙坑我，是嫌我不够落魄、不够丢人吗？！”
东方摇头说：“我最近在测试你的感知能力，现在看来，虽然你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幻象，但还是做不了更深层的辨别。”
吴回也在一边认真地责备道：“如果你能识别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象，还会忘乎所以地跳进湖里吗？若不是我及时把你叫住，恐怕你早已经寻声仙去了。”
“吴回、当然有祂过分的地方，可你也要理解，祂用了千万年的两个字，可谓名满天下。也就这么几年，你随便就把祂变成了个笑话。——你自己倒好，换了现在这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吴回”这个名字又不是自己取的，所以，吴铭觉得就算自己坏了火神名声，也不是故意的。他气呼呼地说：“你们就是存心报复。”
“别忘了，当初你也是这样损祂的。”东方句芒转对吴回说，“天凉了，他连日劳累，我们还是先回市里吧。”
三江交汇，灯火阑珊。杂糅了东西方各自优势的文化元素，夜幕下的老外滩显得古朴而鲜活，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气质。
他们弃舟登岸，转弯来到明处，便似常人一样了。夜色虽然迷人，但有事装在心里，所以都无意闲逛。锦旆招展，酒香阵阵。吴铭奔波了一天，又困又饿，早忘了什么《自别》——无酒，暂时还不能习惯。他们随便在一家古风恬然的水边酒肆驻足，叫了酒菜落座。
东方句芒接着说：“吴铭啊，今天这真的是个教训，不要再相信你的眼睛。你如果今天溺水身亡，你让吴依人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跟她交代？”
吴回补充道：“这都是小事，关键是大家还都要为你殉葬。”
“殉葬？！”吴铭先饮一杯，不屑地嗤笑道：“别说那么吓人，我担待不起。”
“你一死，众神苟存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大家随即会集体离世。你想想，难道这样不能说是种集体殉葬吗？”
东方知道，现在的吴铭太脆弱了，不能让他认为大家串通着坑他。他们可能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所以要相互信任。祂还意识到，神不自觉的意识都倾向于4500年前。最近几千年的变化，祂们有足够的能力洞察秋毫，但总感觉不很真实。
气氛不对，东方怕他们闹将起来，便赶快圆场说：“吴回说的不无道理，大家冲你而来，你死了，大家肯定是一哄而散。”
“你们这样，搞得我心理压力很大。”
东方句芒狠狠地瞪了吴回一眼，示意祂一起举杯，跟吴铭碰了一下，开导他说：“吴铭啊，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就算这实质上是给你殉葬，但我们神又不会彻底死亡？这个世上，经常会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没了，其实都是这样，使命结束，自然也就去了。——你知道，鄞州这个甬字什么意思吗？”
“甬”是个象形字，上面一个旋柄，里面有些类似发条一样的消息机关。“俑，偶人也，有面目机发，有似于生人。”甬是俑的初文，是古人制造的机器人。看字形就知道，虽然一肚子机关，脑袋却是个旋钮，攥在别人手里的。
吴回正在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东方句芒这话倒提醒了祂。“别纠结了，你理解的殉葬其实不叫殉葬，叫陪葬。”
就本意讲，“殉”代表了一种积极甚至激进的精神，比如殉情、殉职、殉国，包括殉葬——殉者都是积极主动，甘与自己的精神导师或使命共存。但几千年来，随着神文明没落，世风日渐俗化，“殉葬”变了味儿，竟成了逝者之间的攀比。生前没有追随者，临死随便抓几个人一起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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