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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波自述 5

小说:仙波自述  作者:仙波  回目录  举报

5

我对于自己很多类似这样的无知直到很久以后才略有意识到,古话也是说得不错的,年轻人要是不吃点亏,头上不长几个包,不受点皮肉之苦,他还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而我在不知世事的年纪,就因为争强好胜着了别人的道,我现在虽然记性不好,但是那一次教训却是我永远忘不了的烙印。当时我也有十几岁了,看上去也有点男子汉的意味,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小伙子都喜欢拉帮结派讲义气,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群吊儿郎当的古惑仔,加上我又念了几年的书,认得几个字,更是被别人捧上天,爹妈那一辈的人看我们整天无所事事瞎溜达,就嫌弃死了,照我爹说的话就是诚实顾家没我们的份,游手好闲倒是一马当先,不过我也要在这里声明一下,我们那时候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完全是在庄稼都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不然谁还有时间出来玩,而且在那个时候大家都过着清苦的日子,文化水平也不高,虽然在爹妈他们眼里我们都是一点不听话的孩子,但是我们却尊老爱幼,并不像现在这些孩子们没大没小的,说句话能顶死你,这要换在以前那个时候,长辈要开始训话了,做晚辈的早就垂手立正了,哪里还敢应半个字。现在我在家里时不时会看见几个孙子跟他们爸妈顶嘴,有时候实在看不入眼,也会说上两句,但是他们总说时代已经变了,不能总是用以前那落后的思想来应对现在的事情,刚开始我听了肯定会发火啊,这是哪门子道理,一个未经世事的嫩娃居然还敢说我这老头的思想落后,就算我思想落后,但我教出的几个儿女从小就知道尊师重道的起码礼貌,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孙子们思想先进,文化水平高,却是快三十了也不思想结婚,就知道在家玩游戏泡夜店,不过剩饭炒了三次连狗都不会吃,所以我也就懒得说,总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要我的几个孩子不这样就行,反正他们以后也不是给我养老。

那天我们哥几个在河边烧鱼吃,正是自在快活的时候,突然一哥们气喘吁吁跑过来说自己被欺负了,我当时一听,这还了得,就让他带路找那人算账,可是到了那边也有一群人,看他们的架势好像就是在等我们几个一样,不用说了,这场群架是打的不得了。当时大伙打成一团,谁也分不清谁是谁,所以不知道是谁把对面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推到我身边的石头上,结果头被撞了皮,流了好多血,那小孩晕头晕脑的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就放声大哭起来,紧紧地抓住我的大腿说是我把他推到石头上的,这小孩是谁都不打紧,可他偏偏就是村长的儿子,我的那群好兄弟们看着情况不妙,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我和对面几个人,没办法啊,我被他们几个一口咬定说是我出手伤人的,也就只能背这个黑锅当冤大头。我后来多次想起当时的场景,怎么也想不出是谁在背后阴的我,因为在那时候我还是很相信跟我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加上又没有看见是对面哪个,而且他自己也不会蠢到把自个脑袋往石头上撞吧,所以事后我爹拷问我的时候,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那时老爹看我死活不说出同伙,只一味地说是被诬赖的,就被我气的要死,而刚好这时候村长又亲自来我家问罪,我爹是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种事的,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因此我又一次看到爹那恐怖的神情,只可惜我这次没有被吓的不晓事,所以当时我全程领略到了什么是深入骨髓的痛,也是自那一次,我对爹的敬畏到了厌恶的地步,现在我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老爹为什么心那么狠,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我那时简直恨他到骨子里了,甚至还想过老爹为什么能活这么久,不早点进黄土,我知道有这种念头就是大逆不道,要天诛地灭的,但是如果有人把你双手捆住吊在房梁上,脚下又是砸碎了的尖锐瓦片,而他正拿着泡了盐水的鞭子抽你的时候,你还觉得痛快的话,那我这古稀之年的老头也只能甘拜下风,称你一声好汉了。然而有很多事情如果不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就不会知道他对自己的良苦用心,我是一直到自己结了婚有了孩子以后才明白了当时老爹打我打的这么厉害一小半是因为这件事,一大半更是让我从今以后不要再到外面鬼混,如今事小没有铸成大错,此时悬崖勒马还为时不晚,倘若以后我一个到外面闯荡江湖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只一味憨头憨脑出风头,心里没个三思后行,那到时候被人暗地里算计一下,把肠子悔青了都是于事无补的,老爹那时候是恨铁不成钢啊!

不过在这里我也要夸赞一下老爹抽我时的手法是相当的不错,只伤皮肉不动筋骨,要不然因这件芝麻点的事伤了我的元气那可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了。现在我还记得村长当时气势汹汹说要把我怎么怎么样,甚至还说要报警之类的话,我爹妈听了吓得不得了,就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就差没跪下来叫声爹了,而这也是我唯一一次亲眼看见一生好强的爹妈这样没有尊严地求人,唉,都是不孝儿子惹出来的是非,到头来还是要爹妈去尝还啊。最后爹妈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了村长的情绪,接下来爹就要开始做点事了,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把我吊起来打个半死,无论我怎么求饶,跪在地上亲爹亲祖宗的叫了无数遍,他还是爆眼怒威一点都不留情面把我捆起来。而今每当我想起那时自己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很鄙视那时为什么这么没有骨气,但幸亏是在自己的亲爹面前,没大有几个人知道,要不然我以后真没法出门见人了,也是有了这一次,至亲们就隔三差五拿出这件事嘲笑我,唉,这都怪我自己那么孬,没志气,这个污点是注定要陪我到棺材里的。那时候我真的是痛的要命啊,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肿的不得了,而且我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更是引来了附近的人围观,现在想想这群观众真是可恶至极,看我被老爹打成那样不仅没有人上来拉住劝导,还在一边胡说八道说尽我的坏话,这些话爹当然听的一清二楚啦,何况他也是最听不得别人嫌言碎语的,所以更加气的不得了,就要把我往死里打,我虽然后来看见自己的孩子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也有打啊骂的,但是从来都没下过这老爹这样的狠手,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怎么下得了手,所以也难免我会有当时那种想法。不过还好这村长有点良知,看我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心里头那份要为儿子讨公道的势头也没了七八分,就让我家补偿了他些把这件事了结算了。后来我妈告诉我说老爹把我从房梁上结下来时,看我像一坨肉泥瘫倒在地上,顿时哗啦啦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虽然他很自信自己的鞭子没有伤到我的筋骨,但是论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打成这幅模样啊,只是我年轻的时候不争气,实在是把家里搞的乌烟瘴气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不只是老爹那一辈,就连我和我的孩子也都始终相信那一句话,孩子从小不教育,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永远成不了气候。我后来慢慢地知道爹妈这次算是被我害的理子面子都没有了,而老爹那爱恨交织在一起的眼泪我也永远都不能亲眼看见,因为我被放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了。

过了些时间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时,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但是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也有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对妈说今后再也不出去瞎逛惹是生非了,安静呆家里听他们的话,地里忙时就卖力做农活,闲暇时就躺床上睡大觉,爹妈看我头次下决心就很欣慰,居然还说这次算是没白打,可是想和做是两码事啊,而我也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在父母眼中当了几个月的好孩子后,我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有时候感觉全身痒的难受,更莫名奇妙的是一股空虚感突袭而来,所以最后耐不住寂寞的我就试探性地在外边多呆一会,有时候也故意在爹眼前勾搭一下之前一起玩的好朋友,看老爹有没有反应,那时候我是很恨自己那么轻易就说出承诺的,以致在不能兑现的情况下行为被动尴尬的要命,也是这次让我意识到打的雷大下的雨小带来的后果,真让我惭愧的不得了啊。但是爹妈都是我这个时候长大的,我的这些举动他们岂能不知道,只不过是他们假装没看见而已,省的我又在朋友面前跌股,现在只要我想起当时的情况,就感觉自己像只饥饿的老鼠在一只从不吃肉的猫眼前偷食物一样,即使害怕的要死也要厚着脸皮去做,妈后来跟我谈起这件事时,总笑着说我和老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为爹在年轻的时候也有被我公公教训的要不得了,也曾像我一样看见自己的老爹来了就害怕的要命,然而当时妈说的这些我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啦,我公公是那么一个慈爱的老人,对我们这些小孩可好了,生怕说重一句话把我们吓到,有时候虽然看见老爹在公公面前垂手畏尾的,但那时候在我心里他这是对老人的起码规矩,更是以言传身教告诉我们应该尊重长辈,不过我也要说句心里话,老爹也从来没有教导我们要爱护幼儿,古时候常说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我也是直到有了自己的孙辈后才得以学全,所以我的孩子在不听话时也有被我打了个半死的时候,这完全是继承了老祖宗的根呐。

人一旦被纵容,他就会得寸进尺,所以我那时候看爹妈没什么阻饶的意思,就越发大胆起来,最后我像跟老油条一样越煎越黄,竟然比以前更放肆了些,但是我从心底害怕再次被打啊,所以我这到处浪的情况也是在爹默许的范围之内,只有一次我们哥儿几个因为在山上打野味半晚才归而被狠狠地骂了一顿。现在我真是怀念年轻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啊,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整天不是在田地里捉弄泥鳅,就是在大山深处探索自然的奥秘,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那是我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几个好朋友听老一辈的人说林子深处有一个大黑洞,据说是古时候一个大地主敛财藏宝的地方,后来也听说有人在里边捡了个宝贝,最后奇迹般地发家了,于是我们几个又怀着小时候那为发现黑矿致富的愿望,但更多的是年轻人喜欢在平淡的日子里寻求一些刺激以及带着与生俱来的冒险精神走上了寻宝之路。我还记得那时一路上我们穿过人迹罕至的丛林,有时上树辨路,也有扒藤攀岩,饿了就摘些野果吃,渴了就喝山间的泉水,真个忘乎所以,然而走了大半天我们怎么也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黑洞,反倒在路上发现了好多套野兽的陷阱,也有几次差点掉进这些被精心设计的圈套中,而对于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我来说,它们当然比那个黑洞还要吸引我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大人们平时时不时从山里带些野味回来的原因,因为我在不知道有这些之前,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是被他们怎么抓到的。

那天凡是被我们看到的野兽生命终结器都基本被我们破坏的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孩儿时代天生就有破坏心理,越是把一件东西搞的面目全非,就越是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当时我们每毁掉一个,心里就默念着某某动物的名字,说我们救了它的性命之类的话,心里就越是高兴的不得了。然而做归做,想归想,别因为这样就误以为我们是个宅心仁厚爱护小动物的好青年。在返回的途中,当我们突然看到山涧石头边有一只小野猪在拱来拱去时,顿时就兴奋的不行,决心要把它抓回家里玩,可是这野猪没有家猪那么蠢啊,这猪一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就立马钻进了石洞里了,无论我们怎么叫唤它就是不出来,没办法,我们只能把刚刚那些被我们破坏掉的陷阱照搬过来用,于是在那个石头旁边就布满了数十个,当时我们看到已经把这石洞围的得水泄不通的陷阱时,各种这野猪惨死的幻想就油然而生,就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而且还一度指手画脚说别人这里那里不好的,只独自己的作品最完美,不过吹牛谁都会,这野猪鹿死谁手还得过些天再来看分晓。

那时候天色已晚,我们借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当其他小伙伴都还保持着兴奋说要到家里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爹妈时,唯独我一个人心不在焉,而且越是离家近,心里就越慌,生怕这次回去又被老爹吊起来打,因为我到现在心里都对那次托打有阴影,所以就后悔的不得了。当时伙伴们各自分散以后,我就俩步做一步跑回家,转过山脚以后我见老爹坐在门前打扇等我,心里就害怕的要命,而他其实隔老远就看到我往家跑,所以直盯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我到现在都很记得那时候我的心里是很拒绝回家的,可是我的两条腿不知道怎么的老是不听使唤加速向前跑,最后站在老爹面前的我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先给我两巴掌的,但是出乎意料他不仅没打我,而且还只是简单地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那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去琢磨老爹这一次为什么会放过我啊,所以我就赶紧一五一十告诉他今天的经历,而且还说第二天去那里看时肯定有一只大豪猪上钩。老爹听我扯了一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莞尔一笑就回去睡觉了。后来妈告诉我说那晚上爹是担心的不得了,还到我朋友家去打探情况是怎么回事,甚至还到附近山里去找我,直到后来有个专门布陷阱抓野味的老伯说我们这群小孩就在赶回来的路上时,他才放心回来坐在椅子上打着扇等我,当妈告诉我这些时我也突然想起了当时老爹回去睡觉前还用水把脚冲洗了好几遍才罢,难怪是到山里去找我来,我当时听妈如此说顿时就恍然大悟,也是那一次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老爹对我这心肝宝贝也有关心的时候,这真个就像书上写的一样,父爱稳重如山,他虽不言不语,但无时不刻不在背后助力孩儿们的成长。

过了几天小伙伴们再到那个被我们布置了好多陷阱的地方时,现场真是一片狼藉,虽然地上有很多野猪的脚印,但在我看来一根毛都没有,不过在我们都很失望的时候,一个眼睛比较尖的人突然看到石头下面有一节猪脚就立即兴奋起来,我们跑到那儿还看到地上有一摊血,上面的苍蝇正在努力地吸引着,于是我们围在一堆就努力地对这半截猪蹄做着无尽的猜想。孩子的想象力总是无边无际的,虽然我现在不记得当时小伙伴们具体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肯定是我这个年纪的人所无法理解的,有时候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会思考为什么人一旦成年了,想象力反而不随阅历成正比,难道是因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关闭了通向完美世界的七扇大门吗?不过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并不像科学家那样废寝忘食去深入研究这其中的奥秘,毕竟我现在两鬓斑白,已经没有那么多精神去探索未来的智慧,而今只能凭着回忆在过日子,等哪一天我想都懒得想的时候,那也就证明我已经快不行了。

那时候我回家把所见告诉爹妈时,本以为他们也会像我们那样诧异,然而却听爹说是这野猪的性子刚烈,宁愿把自己的腿咬断也不愿就地等死之类的话,我当时见爹这样说劲道就来了,忙着问东问西,而爹妈也不厌其烦说着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我现在还记得一些简单的片段,也是因为后来他们有事无事讲了好多遍的,这可能是为了让我们强化记忆,免得以后不在了,我们这些孩子们对爹妈的映像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后来每当我想起那只中了我们的圈套又硬生生咬断自己的腿的野猪时,我心里就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我不能想象那只倒霉的猪在惊慌时踩中陷阱后心里的那份绝望,更不能想象它有怎样的毅力和勇气能在生死关头如此冷静下来做出这样残酷的举动,说句真心话,我从那时候起就对猪有种莫名的感觉,也明白了为什么天朝有个民族从不吃猪肉,而把它当成一种神物,不过我也慢慢的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并不是理论家的凭空捏造,而是大自然能有现在丰富资源的原因,所以我也是在那时起就生起了要把那只野猪抓到手的决心,哪怕是死尸我也要瞧瞧它是怎样一副骨头,于是我在寻找这只猪的过程中就越来越喜欢这种狩猎活动。可是在接下来的捕捉中虽然有很多野兽被拿住,但是再也没有那只猪给我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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