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尸体和客人
手机闹钟吵醒了赵众里。
他猛然睁开眼睛，知道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于是然后面无表情的去洗漱。他休养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后准备去医院。
“一旦你去了医院，可就没有回头路了。”钱九在沙发上抽着烟，斜着眼看赵众里。“那只厉鬼应该就在医院，你尽量不要碰到尸油，要是碰到了，难说厉鬼不会连着你一块怨恨上。”
赵众里点了点头，检查背包里的东西无误之后。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吃了两片，深呼吸几次之后脸色逐渐苍白。
钱九抢过那瓶药，却发现上面的说明书是英文，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他看着周众里白的吓人的脸色，眉头皱起来。
“脸为什么白了？”
“反正不是防冷涂得蜡。”赵众里目光如水，眼神愈发坚定。
“那是什么药？”
“加大剂量的镇定剂。虽然伤身体，但是我需要冷静。老实说，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有点害怕。”
钱九猛地吸了一口香烟，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认识没几天的年轻人毅力，对自己狠成这样！就这种人，小时候干脆面卡片一百零八好汉卡绝壁能凑齐。
钱九爬上桌子，把店铺里挂着的那串铃铛解下来一个递给赵众里。“这个贴身放好。如果铃铛发烫的话，就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赶紧离开！”
……
谋划了两天的行动开始。
街上路灯通明，赵众里避开治安摄像头，提着包裹慢慢往医院前走。在路上，心中不断回忆着钱九这几天教他的东西。
这两天，钱九和他的对话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钱九：“人怕鬼四分，鬼怕人六分。要知道鬼其实都是弱鸡。”
“灵魂就21克，这点质量的东西你觉得能有多大功率。而且越搞事越消耗能量。”
“你未婚妻很爱你，功率已经算是大的了。能帮你拿拖鞋，很强了！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普通鬼魂拼尽全部力量，也只能有转动魔方的力量。”
赵众里问了钱九逻辑上的问题。“可厉鬼呢？都是二十一克。为什么厉鬼就这么厉害？按你之前的说法，厉鬼不会消散，而且是能杀人的？”
钱九耸耸肩，“电磁波型号比较强，消散的也就慢。厉鬼主记忆的三魂几乎完全丧失，留下的只有死前的强烈情绪，灵魂已经变质了！严格意义上来讲连鬼都不算，虽然质量都是二十一克，可二十一克的煤油燃烧和二十一克铀核聚变能比嘛。。”
……
回忆到这里，已经到了医院。
赵众里穿着黑漆漆的衣服，带着口罩手套。甚至为了防止头发掉落留下证据，还特地戴了泳帽。
绕过了所有的摄像头来到验尸房。
这里空空荡荡，大年初二这层没有任何人。可是赵众里总觉得，有无数的鬼魂医院刚刚死去不救的鬼魂正寂静的看着他。
验尸房区域从里到外一共有两道锁。
赵众里很小心的拉断这层楼的电闸，站在了第一道锁之前。
他把纸片折成斜着的漏斗形状，将生石灰和碳粉按照比例倒进去压结实。然后用很细的注射器往里注水。
生石灰沸腾起来，碳粉也在高温下膨胀。
很简单的膨胀开锁法，赵众里能够想像锁芯里在发生些什么。
当锁芯所有空挡都被填上石灰碳粉，化学反应带来的巨大热量会让这些物质膨胀。最终弹开锁中弹子达到开锁目的。
等待了将近三十分钟，赵众里终于听到了“卡”的一声脆响。
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验尸房很冷，是那种透着寒意的冷。
左边是很大的一张冷柜，柜子矩状抽屉里储存着尸体。右边则是一张解剖床，床边桌子上有各种实验仪器。
“这幅皮囊对你而言已经没有用了，我帮了你妹妹一次，还准备帮你抓住那些杀你的人，那么今天希望你不要对我下手。”
赵众里轻轻对着空气说着，也不管能否听见或者能否听的明白。打开随身带着的小灯，在柜子的标签上寻找这袁鑫的名字。
左上角第二格，赵众里很快找到，然后用同样的方法破开柜子。这次破开柜子用的时间更长，尽管他已经断了电源，但是还是害怕这种柜子的警报器有内置电源功能。
尸体穿着病号服，被保鲜袋包裹着。打开后有一股水的腥味。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依旧让人难受。即使镇定剂的药效还在，赵众里依旧心跳加速。他感觉到自己喉咙很干，胸口有些压抑。
躺在解剖床上的尸体泡的发白而肿胀，说她死不瞑目根本就是扯淡，因为尸体脸上没有眼珠，只剩下两个窟窿。
本来应该是美少女的年纪，从袁鑫的妹妹袁枚就能看出姐姐也是很漂亮的角色。只是现在却成了这样一幅模样。
及其丑陋，又及其让人同情和忧伤。
赵众里用解剖床上的床单遮住尸体的脸，然后解开病号服的纽扣露出胸腔。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下解剖刀，按照昨天在网上才学的解剖教程，不太熟练的切了下去。
刀子划破血肉，直达胸腔。切开一个很秀气的小伤口。
赵众里的动作不太熟练，手却很稳定。
手感有点像是切牛排店里三分熟牛排，也有些像是冰箱里的冻肉。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留了，创口出泛起的肉只能泛着粉红色的血丝。
尸体的血腥气和水腥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冲进鼻孔。
赵众里想吐，可这种生理反应被他用及其坚韧的意志力硬生生止住。他瞪大眼，强迫自己直视着心脏，以确认每一步操作的准确性。
心脏长的很难看，老实说内脏长的都不好看。
解剖刀横平竖直，心脏上切下来的长款一厘米左右小肉块被镊子放进了试管。赵众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开始往试管中加入甲醇。
略微带着点酒精气味的甲醇没有颜色，肉块丢进去后变得有些浑浊。在手灯不充足的光源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
化学法提取油脂需要时间。
赵众里把试管放在架子上，利用这段时间处理袁鑫的尸体和被石灰碳粉堵塞了的锁芯。等忙完了这一切，手机显示时间是三点钟。
这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
试管中浑浊的液体已经分层，上层漂浮着一层浑浊的浮沫。
那就是细胞中的油脂！
赵众里兴奋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把油脂倒在一个小瓶子里放好。今天一切虽然有些惊险，但是勉强算是平安。
他打了个寒战，感觉房间里太冷。
眼前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赵众里眯起眼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手套遮不住的手腕皮肤上有一个褐色小点，那是干涸的血迹。
“千万不要碰到尸体的心头血！否则厉鬼索命！”钱九的话语仿佛在耳边炸响。
一股粘稠的寒意从不远处的冷藏柜中渐渐渗透出来，某种恐怖的存在再过一会就要苏醒一样，这种感觉让赵众里的手脚逐渐冰凉，绝望和恐慌在内心深处蔓延。
屁股兜里钱九给的铃铛开始发烫，像一颗烧热了的小石子。
明明已经断电，解剖床上的无影灯却极其迅速的闪烁起来，像是在发出警告。
赵众里的衣角突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了一下，只是简单的拉扯了一下便停止，仿佛已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那只手拉扯衣角的位置相当熟稔，因为她以前着急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做，迫切的想让赵众里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赵众里不顾冷藏柜中逐渐扩散的粘稠寒意，有些癫狂的伸手向旁边抓去，想握住那只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虽然还是碰不到，看不到你。但是你却是在我身边啊。
赵众里的眉毛扭起来，不再有恐惧的神色。
背上包果断朝着外面跑去。
身后寒风渐渐涌起，似乎关上了防盗门也没有阻止住未知的恐怖。赵众里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前跑。
明明在医院，耳边却一直跟随着水流的声音，让人想到长江寒冷的水浪。
赵众里继续奔跑，抛却一切念头的奔跑。
景物逐渐倒退，耳边除了水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他终于跑出了医院，汗水从额头上滴下来，又往前跑了几条街，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后冰冷的感觉渐渐遥远，似乎已经甩开了。看见远处不到一千米，还亮着灯光的火锅店。
赵众里心中欢喜起来，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整个人突然僵硬的站在原地，手腕上那滴褐色的血迹冰冷彻骨，从中蔓延出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束缚住赵众里的四肢，他再也无法动弹。
黑色雾气寒冷，潮湿，刺骨，窒息。血液渐渐流逝的无助。
愤怒，恐惧，最后怨毒。像是袁鑫临死之前的感受。
赵众里眼前一黑，渐渐失去意识。
与此同时。
坐在店里抽了整整三盒香烟的钱九目光死死地盯着风铃。
风铃响声大起，婉如狂风骤雨。
他脸色黑的像木炭，踢开店门狂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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