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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 第二十一章 奉月仙子

小说:杨花落  作者:长明灯  回目录  举报

小双来到了奉月宫,自然一心一意地为杨薏陵当差。杨薏陵吩咐她和紫菱去做些准备,她也殷勤地去了,消瘦了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若不是她通红的手和上面积累下来的伤口和茧子,仿佛她在浣衣局的苦日子都只是茶余饭后的一句漫不经心的笑谈。但是她也有些变化,偶尔沉默,会低头凝视着自己掌心里的玛瑙戒指。

她那小包袱里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寥寥的换洗衣物便是一只杂色斑驳,成色并不很好的玛瑙戒指,听说是一个怜悯她的女主子赏赐给她的,她一直都珍藏着,却也不说那女主子是谁。

当晚,李承天移驾奉月宫。

他来的时候,看见杨薏陵一身月白衣衫地在一棵桂花树上悬空而坐,裙袂轻扬,形态袅袅,略有些倦意似的倚着桂花树的树干。奉月宫里四时花树俱备,为的是常年花开如织,有桂花树并不奇怪,可是这样的时节,树上怎么还零零星星开了桂花?眼下杨薏陵的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雪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小兔子,而她仿佛沉浸在什么心事之中,神情恍惚,目光幽远,长长的挽臂纱垂落下来,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是人世间最旖旎的秋千。有人在后面作势砍树,却只是装样子,并没有真的伤到树,故而没有钝钝的伐木声,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轻灵的银铃声,也不知来自何处。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李承天负手而立,朗声而笑,“醉美人这般姿态,可不就是奉月而来的嫦娥仙子了?”

杨薏陵轻眨羽睫,“皇上……”

“这样高的地方,你却也不怕?”

杨薏陵淡淡一笑:“有皇上这句话,嫔妾再胆怯也不必怕了。”从前在杨府时,杨薏陵常随了哥哥和周蕴真去爬树掏鸟窝,现在这般高度并不畏惧,但她说着却故意微微一晃,作势要跌落下来。

李承天连忙张开双臂:“跳下来,朕接着你!”

“皇……皇上……”

杨薏陵怀抱玉兔,起身盈盈而立,裙袂在略带暖意的晚风中四散开来,像一只娇弱的蝴蝶。她站在树枝上显得更加我见犹怜,李承天见她犹豫,又高声说了一遍:“跳下来,朕会接住你!”

杨薏陵踌躇半晌,终于一跃而下,李承天果然接住她,抱着怀里的佳人在原地转着圈。他们的衣袂纠缠在一起,杨薏陵依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悬空而坐,板斧银铃,爱妃这样心思灵巧,可总是让朕惊喜不断啊。”李承天看怀里的杨薏陵满面红晕,刚要开口,便嗔怪道,“雪儿,唤朕六郎。”

“是,六郎……”

实际上,杨薏陵的设计并不难。树上的桂花,是杨薏陵让小双用丝绢和彩纸做的;至于悬空而坐,那是因为杨薏陵让人合着自己的腿长做了一块能刚好折叠成直角的木板,折叠的轴处位于膝盖。将木板绑在作为支撑的那条腿的下面,坐下时,另一条腿放在作为支撑的腿上,由于木板不能继续折叠弯曲,便给她提供了支持,相当于是坐在木板上,然而宽大的衣裙一遮掩,在李承天看来便是悬空而坐。至于银铃,就系在小肖子拿的那板斧上,故而随着他的动作有规律地发出轻响。

二人旖旎片刻,随后进了寝殿。杨薏陵俯身再拜道:“穿这身衣裙嫔妾有些行动不便,请皇上容嫔妾更衣。”

李承天自然准许,他兀自在那张挂着妃色联珠罗帐的床上坐下,紫菱便给他上了一杯凉茶上来,李承天接过小饮一口,却发现那不是茶,是一种酒,清爽甘美,十分适合夏日小酌:“这是……?”

紫菱笑道:“那是小主泡的青梅酒。”然后又拿了一碗嫣红的果子一双银箸和上来,“这是小主亲手腌渍的海棠果,请皇上品尝。”

李承天尝了一尝,是山里红加蜜加糖和一些特殊香料做成,酸甜开胃,在宫里吃遍了玉馔珍馐的他哪里吃过这样别致的吃食,不由得微微颔首:“她真是有心了。”

杨薏陵更衣回来,自然也脱掉了那木板,一身家常的鹅黄长裙,和之前的仙气飘飘比起来倒更像是人间烟火了。她怀里有一把冰玉琵琶,李承天看见,心里喜欢,道:“仙子这是要弹奏一番仙乐么?人间难得几回闻。”

杨薏陵垂首婉转道:“若说琵琶,这宫里要属宁秭月妹妹弹得最好。雪儿不过是献丑,搏六郎一笑罢了。”说着便开始转轴拨弦,信手弹出几个轻灵的音符来。

李承天笑道:“雪儿不必自谦,快弹一曲给朕听。朕洗耳恭候。”

杨薏陵便也不再推辞,只坐下来抱着琵琶开始弹奏。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如玉如雪,是一曲《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曲很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倒不是杨薏陵自谦,杨薏陵冰雪聪明,但她的琵琶弹得确实不如宁秭月和妹妹杨若陵,可也算是出色,更何况李承天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已经无暇去听这琵琶弹的好坏,只是看着杨薏陵促狭一笑,然后有些轻佻地伸手去勾她的下巴,“朕这就要采花枝……”

次日,京城里忽的下起了大雨,水冲着地面,哗啦啦作响。苏以柔从皇后处请安回来后,不顾倾落的雨水,对身边的文琴道:“本小主还想去一下百心亭。”百心亭是一个凉亭,位于华清池,由一条长而蜿蜒的水上小道通向池塘中央,眼见着面前波光月影,水天一色,无论是吟诗作对还是鸣歌起舞都很是雅致。

文琴道:“百心亭路途遥远,更兼如此大雨,多好的景致也没有了。小主不如先同醉美人回宫,待明日放晴了再去罢。”

听到文琴苏以柔摇头道:“本小主今日和人有约。君子当存尾生抱柱之信,本小主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但为人处世也不能不如此。”

文琴为苏以柔撑着伞,走起路便有些踉踉跄跄,忽然“啪嗒”一声踩到了好大一摊积水,绣鞋裙角都沾湿了,不由得有些懊恼:“是谁约的小主呢?好大的雨,还有这般雅兴。”

苏以柔不答,只是一味飞快地向前走,文琴只好闭上嘴,在后面努力跟上。忽然苏以柔脚步一顿,文琴抬头看时,红木隐隐,水上小道已就在眼前。

雨依旧肆意地落下,池水给打得翻腾如莲花,而唯独一人静静坐在亭中,周身沉静,执着一支紫竹笛仿佛置万物于身外。笛声如泣如诉,似是仙乐,过了好一会,那人才停止吹奏,转过头来对着苏以柔和文琴莞尔一笑。

鄂王。

李玄瑀对着苏以柔轻轻点头,隔了这么远,也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于是他没有出声,只是向苏以柔一招手。

苏以柔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向百心亭走去。不清楚情况的文琴虽然大惊,认为这样有失礼仪,但走到亭中时,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跟着苏以柔向李玄瑀行礼:“奴婢见过鄂王。”一面说,一面不由得拿眼睛瞟着四周,见因为下着大雨并没有什么人,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李玄瑀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到眼里,却并不点破,只颔首笑道:“有劳你,照顾着你们小主。”

“鄂王派人对嫔妾传信,让嫔妾这时候到百心亭来。”苏以柔缓缓道,“嫔妾感念鄂王的恩德,所以嫔妾便来了,不知道鄂王有什么要指点一二的?”

李玄瑀道:“你知道?”

“鄂王心善,昭媛娘娘的事,还要多谢鄂王在皇上面前进言。”苏以柔不卑不亢地道,“嫔妾和鄂王不过见过寥寥数面,更何况听闻鄂王从来闲云野鹤,不问世事,而鄂王愿意掺进来替嫔妾进言,嫔妾感激不尽。”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苏美人委实客气了。”李玄瑀略一沉吟将长笛悬挂至腰间,“苏美人的歌声宛如天籁,人间难得几回闻。小王如此,不过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苏以柔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道:“多谢鄂王抬举,只是你我身份多有不便,鄂王……”

李玄瑀转过身,向着满眼的水色继续道:“小王多有思虑不周,请苏美人见谅。但小王委实有要事要与苏美人商谈。令尊名讳可是苏平?”

苏以柔心下一沉:“正是。”

“虽然小王在皇弟面前替苏美人进过言了,但小王只是区区一个管着钦天监的闲散王爷,是不及皇叔的。”李玄瑀意味深长地摆弄着自己手上一个别致翡翠扳指,上面隐约是个弦月的图腾,“小王来同皇弟共赏古玩时,听皇弟无意提起,皇叔向皇弟申请查办近日闹出的江南三省会试替考事件。而这次会试苏州的地方主考官,便是令尊。”

听了李玄瑀的话,仿佛“揭开一块天灵骨,浇下一盆冰雪来”,饶是苏以柔这样素来云淡风轻的人也终于忍不住脸色一变。文琴在她的身边欲言又止,苏以柔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方不至于使自己的声音颤抖:“家父绝非这般宵小之辈。”过了半晌又哑着嗓子问,“鄂王同嫔妾说这些是做什么?”

“令尊曾与小王有些私交情谊,更何况小王于心不忍,苏美人这样好的歌声,可不要再埋没在这宫廷里了。”李玄瑀仍旧背对着苏以柔,苏以柔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皇弟一向对科举作弊深恶痛绝。小王视苏美人为知己,不管怎样,总要替苏美人着想一二,皇弟有意瞒着苏美人,小王却不能坐视不管。可惜具体如何——还要看苏美人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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