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卓四爷动了真怒。
卓四爷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给小儿子一点教训，让他收敛一些，别和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利刺到处扎人，扎的还是他老子。
连云镜倔强不肯低头也是真的，二者结合的后果就是卓四爷将人整狠了，小儿子被他生生的抽的晕死过去，背部猩红一片，鲜血沾湿了洁白的被单。
清瘦的少年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奄奄一息。
法里斯和他的小徒弟被卓四爷的手下开车送回家，半道上接个电话，方向盘一拐就又把人拉回卓家主宅了，老狐狸暗骂真不让人消停。
卓家家主盛怒，整个卓府都笼罩在低沉压抑的空气里，下人们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
法里斯领着小徒弟在其管家焦急担忧的殷切中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铺面而来，让人狠狠的皱着眉头。
大床上，前一刻还欢蹦乱跳的少年这一刻就像破败的布娃娃，生机惨淡，一动不动的趴在血色的床单上，背部交错着狰狞可怖的鞭痕，触目惊心。
法里斯倒抽口凉气，脚下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夏尔眼疾手快扶住他。
老狐狸低头一看，差点绊倒他的是一条鞭子，上好的牛皮鞭，结实耐用，把人抽死了鞭子也不会断。
夏尔惊叫一声，很快捂住嘴巴，眼睛瞪得老大，活像一只受到莫大惊吓的小绵羊，看向被折腾的丢了半条命的小少爷，天性善良的小绵羊眼圈登时红了，蓄满了泪水，晃一晃就掉了下来。
“卓……卓四爷……”
法里斯望向自家上司的目光堪称惊恐，“您是真的气到要打死小少爷吗？”
男人站在床头，雕塑一样，凝望着连云镜的惨状，面上是鲜有的悔意。听到法里斯的话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医者父母心，或许法里斯委实为老不尊，即使干着悬壶济世的勾当也没有多少仁心，但不管怎么说卓小少爷也是他的病患之一，他好不容易制定了一个长期计划，结果还没来得及实行就看到计划根本用不上了，因为病患差点就可以死掉了。
法里斯探了探少年的气息，脸色顿时一变，惯常的笑面具破裂了。
“夏尔，药！”
老狐狸慌了手脚，一会儿喂药一会儿止血，忙活了半个小时，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直到连云镜气息略微平稳了一点，他才送了口气。
卓四爷全程保持沉默，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小儿子昏迷中依旧十分痛苦的脸，眸色沉的不见底色，收敛了一切情绪波动，僵直的雕塑。
法里斯看向卓四爷，语气难得含了几分怨怼，“四爷是打算怎么处置小少爷的？如果不想要这个儿子了等到天亮就可以了，如果还想要这个儿子……怕也是很难了。”
男人心里一痛，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夏尔的脑袋，“治不好云锦，他就没命了。”
法里斯面无表情，“您不必拿夏尔威胁我，您的手劲您自己清楚，打死个人绝不是玩笑！我只能尽力吊住少爷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
卓四爷没有废话，回应他的是子弹上膛的脆响，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四爷要打死我们吗？”老狐狸毫不畏惧。
“我最后说一遍，救不回五少爷，你们都要死！”男人的表情无比认真，目光森冷。
“您又是何必呢？”法里斯几乎被气笑了。
“我虽不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舐犊情深，卓家家法我也见识过，老太爷教训几位爷时下手更狠，但小少爷终究是不同的，他的身体您应该清楚，本就被掏空了，再被您一顿好打，将最后一口气都打散了，不知四爷现在还找我来做什么？给小少爷处理后事的话交给其管家不就可以了，用得着找一个医生来吗？”
这话实在不像能从一个家庭医师口中说出来的，理直气壮地指着雇主，还是根本惹不起的黑道巨龙雇主，谁有胆子挑他的不是，敢这么和卓四爷说话的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就已经死了。
法里斯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特殊性，他等着卓四爷勃然大怒给他一个花生米，但没有。
卓四爷面皮一抽，眼神冷厉的能杀人，手腕一翻，连开三枪，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胆小的夏尔吓得腿都软了，靠着房门不住颤栗着，吐不出一个字。
两人对峙中法里斯最先败下阵来，他当年敌不过老太爷，如今更不是比老太爷还要厉害很多倍的卓府当家的对手。
“四爷，小少爷我能救，可救回来再被你打死吗？”
“我没想打他……”男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四爷真幽默……”
法里斯心底翻了个白眼，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想打，不想打小少爷都差点把孩子抽死了，他要是真想打了，是不是直接给人收尸就好？
“……”男人面无表情瞪着他。
“四爷您出去吧，您在这儿我不好抢救！”法里斯刻意把“抢救”两个字咬的很重。
男人好似没听到一样，站着半天不动，法里斯以为他不会走了，放弃和他计较，卓四爷又走了，还顺手的带上了门。
卓四爷一离开，凝固的空气才有重新流动了起来。
“夏尔，过来吧……”老狐狸满脸疲惫，朝被吓破胆的小徒弟招了招手，二人忙活起来。
单纯的小绵羊无法控制颤抖的双腿，也控制不住拿着绷带的双手，声音也开始抖了，“师父，小少爷他真的有生命危险吗？”
法里斯一挑眉，“乖徒儿，你就这么对你师父的医术没有信心？就死他死了我也能救活他！”
“那你刚才还说小少爷快不行了干嘛……我还以为是真的……”
老狐狸顿时暴露了狐狸本色，“不这样说能刺激到他吗？哼，有勇气把亲生儿子抽成这幅鬼样子，怎么能便宜了他？”
“……”夏尔无语的同时吁了口气，轻柔的用沾了药汁的棉签给连云镜鞭痕交错的背部上药，悬到嗓子眼的心扳了一半放回肚子里，还有一半估计是看到连云镜好了才能放下吧。
不过，“师父，你不怕卓四爷真的开枪吗？”
“他不是已经开过枪了吗？”法里斯反问，一地无辜牺牲的玻璃渣就是证据。
“万一卓四爷没有偏移枪口了？”小绵羊一想到刚才的剑拔弩张就后怕不已，那可是卓四爷啊，伴随着腥风血雨的危险人物，搞不好就看到明天太阳了。
老狐狸停了动作，想了想道：“就算他没有偏开枪口，子弹也打不到我身上吧？”
“……师父，卓四爷当时枪口是对着我的。”那黑洞洞的枪口就像死神的召唤，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
“对啊，所以我担心什么？”老狐狸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小绵羊一怔，气的脸都红了。“我是你徒弟！”
“我知道啊。”老狐狸轻轻巧巧地将绷带打了个结，头也不抬。
小绵羊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不敢置信地道：“你知道还不担心？”
法里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意味令小绵羊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似得。
老狐狸直起上身，捶捶弯久了酸痛的腰侧，慢悠悠地道：“徒弟又不是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儿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床上的和门外的不也是父子么，看吧，落得这个下场了吧。”
“……”小绵羊蔫了，受到了暴击一万点。
老狐狸煞有其事的拍拍小徒弟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劝慰道：“乖徒儿，想开点吧，这人吶，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
“……”貌似不可理喻的只有师父你这么奇葩的思维吧？
卓四爷站在门外，良久，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怎么样？”迫不及待的问话泄露了他的心情。
法里斯摇摇头，“可以了，还活着……”
叱咤风云三十多年的黑道教父眉宇之间居然露出了庆幸，看的老狐狸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珠子坏掉了。
“那就好。”他说。
好什么好！
老狐狸余气未消，没好气地道：“这次您彻底伤了小少爷的根本，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一顿皮肉之苦，可小少爷……很难养回来了，他的身体太差了。”
卓四爷沉默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管家，带法里斯先生去客房。”
“什么？”老狐狸一愣。
卓四爷面无表情地道：“你也说了云锦没有好利索，要好好养着，既然这样你就再卓府住下了，也方便随时观察云锦的身体情况。”
“……”
其实老狐狸很想说，住在卓府还不如住回他的小破屋，这里跟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可惜他没那个胆子反对，卓四爷能忍他一次放肆不代表可以忍第二次，哦不，这个男人睚眦必报，说不定特意留下他就是为了报复他之前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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