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试验田风波
“啊哦！是吗，还有这等的事情，我就说嘛，天老爷也该睁开眼了，也该眷顾到咱乌兰昭屯了，你能够到咱们屯子里住下来，实在是上苍的安排。”
“这样吧，大队革委会要每个生产队上都成立科学种田小组，明天你就到那里去上工。王队长兴奋地说着，”站起来走到陆浩的面前，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不知道这是爱抚还是信任，反正陆浩觉得这举动满亲切的。
看到王队长要走的样子，陆浩不知道为什么信口说：“队长，再喝碗水吧。”话一出口，他也觉得自己好笑，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其它的表达方式了。
好在王队长并没有讥笑他，人已经跨出门去，不用说那腿脚的轻快是和心情一样的，要不怎么会回过头来诚恳地说:”不了，回去喝，不要忘了，明天到科学种田小组去上工。”
科学种田小组，这也算是生产队里的科研机构，在社员堆里这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工作，那种感觉仅次于在城里头吃红本粮了，陆浩从心里感激王队长安排他来到了用武之地。
科学种田小组组长是位五十多岁的、根正苗红的中年人，不用说几十年的种田经验，一定是有些种田的本事。
科学种田小组算上陆浩只有三个人，除了那位组长，还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生荒子。
头一天来这里上工，组长分配陆浩和他一起挖丰产坑，丰产坑就是把原来的两条耕作垄合成一条大垄，然后用人工在上面挖一个一个比较大的坑，那个小青年的活计就是挑来农家肥，填在挖好的丰产坑里，这几项的活计干完了，丰产坑里已经干的哗啦哗啦的了，不要说播种适宜的墒情，连一点湿呼气都没有了。这一时期战天斗地备受推崇，丰产坑干了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挑来水浇上，播种的条件就齐备了。
由于是坐水播种，粪肥充足，垄宽苗壮，对于这些丰产的条件陆浩并不怀疑，但是这种耕作方式使他联想到了原始人，这与农业现代化的要求是背道而驰的。
更不能让他接受的是——组长说了，公社革委会已经来了最新的指示，要求在上一年丰产坑基础上的一埯双株玉米，发展到一埯五株玉米，并且这种种植模式要在一年内，落实到每一个生产队的科学种田小组。
对这种种植模式陆浩向组长提出了坚决反对，他说:“老哥哥，你是老庄稼把式了，我们铲地间苗为的啥呀，不是就为的让作物很好地进行光合作用，充分的呼吸吗，如果一埯两株玉米，由于是大垄宽行，虽然耕作的方式落后，但是可以基本满足作物的生长需求，丰收还是可以有保证的，但是一埯五株玉米，已经完全违背了作物的生长需求，这可不是一个头多两个头多的事了，到头来一定会与人为的主观意愿相违背的。”
那位组长凭着多年种庄稼的经验，本来对一埯五株玉米的种植模式不能理解，但是他对领导的指示深信不疑，认为只要是领导的决定便是道理，不然怎么会要求这么干，大队革委会的指示非常明确，对于上级领导的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可是陆浩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并且道理明确，因此科研组长及时地向王队长反映了情况。
王队长听完了科研组长的汇报，把旱烟袋从嘴里拿下来，“梆梆”地在鞋底子上磕掉了烟灰，那动作很干脆，有力度，说明他在心里有了解决的方案。
王队长的方案很简单，实验田只有三亩地，对于当年的粮食产量没有多大的影响，实验田吗，不同的方法都可以实验一下。所以就告诉科学种田组长，三亩地靠道边的一亩，要按照公社革委会的要求，种大垄一埯五株玉米，中间的一亩，按照往年的种法，大垄种一埯双株玉米，其余的一亩按照陆浩的建议种植。
王队长官不大，可是在乌兰昭屯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说一不二的，他的话被科学种田组长不择不扣地执行了。公社每年都要开一个科学种田的现场会，并且今年这个现场就选在了乌兰昭屯，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乌兰昭屯上年是全公社的科学种田样板。
王队长在表彰大会上的发言让领导不十分满意,他说就这三亩地而言，丰产坑的种法是高产的，但是要想一个生产队的上千亩地，都是这个种法，并且达到如此的产量还是句空话……对于这个先进典型的发言，领导的评价是：“作为大老粗的庄稼人，说话直来直去，不足之处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没有上纲上线的内容，印发宣传材料的时候，把措辞修改一下就可以了，这并不影响当样板。“
事实上公社革委会也一再指示大队革委会，对于老队长、老党员、老贫农这样的“三老”干部，要顺着来，不要让他们发脾气，撂挑子，所以王队长这个队长当得是理直气壮。
今天王队长有点蔫，来开现场会的是公社群众专政办公室李主任带队的，还有各个生产大队的革委会主任和部分农业技术员。
一台28马力的胶轮拖拉机在实验田边停下来了，群专办公室李主任下车后第一个走进了试验田，这时正是玉米抽蕊扬花的季节，植株已经长到一人高了，可能是作物生长茂密的原因，李主任向前走了五条垄就踅回身来，招呼其他人，说大家都过来看看，为什么这庄稼长得如此茂盛，人家乌兰昭生产队的这个种法怎么样，是不是值得大家学习。
一伙人响应李主任的号召，陆续走进了试验田，但是天气炎热，谁也没有往庄稼地里钻，只是在地边上看。
农业技术推广站站长王金元是个认真的人，这样走马观花的不行，到了秋天他要核实产量，总结经验。只有他忍受着暑热的难耐和玉米叶子刮鼻子刮脸的滋味，向试验田的深处钻去。
就在李主任宣布参观到此结束，下面的会议到公社做总结发言，其它人都急着上了二八拖拉机的时候，王金元才汗流满面地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刚出地他就朝着王队长吼了起来，说：“老王你是怎么搞的，你这三般两样的种法，让我如何总结？”
当着众人被数落，王队长这还是第一次，这个情形把车上的人都造愣了，都在心里说，今天这王站长发的是哪门子邪火呀，你也不看看对象是谁，你王站长的牌子亮，叫的响，那王队长也不孬，在人前也是吃的响嚼得脆的主，看来今天是二王相争，必有一伤。
就在一车人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只见王队长一反常态地走到王站长跟前说：“我说站长，给个面子，何必那么认真呢，总结的时候我帮你不就行了吗？”
王金元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这个人，不对呀，对面明明是站着熟悉的王队长，可是这话让谁也不会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是个遇事比我还较真的人那，也正是因为这两个人才异乎寻常地合得来。
“我说老王啊，今天你是真让我刮目相看那，你帮我总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高的文化？王站长得理不让人，话语中带着挖苦的成分。”
“我是没有文化，可是你也不过是个小知识分子，我可告诉你，我们的试验田可是有大知识分子指导的。”王队长显然是不愿意听上句。
“那你给我说说，是什么人出的如此高招！”王站长的话几乎是喊着说的。
“我说你小点声行不，以后我一定向你如实汇报行不？”王队长凑近了王站长，低声下气地说。
“我说你们两个一会吵吵，一会嘀咕，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吗？”李主任已经走到了两个人跟前来了，带着训斥的口气问。
王站长瞅着王队长，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这让李主任纳闷了，这两个人今天怎么了，几乎是判若四人。
“王站长，你钻了这么长时间的玉米地，精神可嘉呀，可是什么叫三般两样的种法？”被李主任这一问，王站长朝着王队长抬了抬下巴说：“”“你问他吧。”
群专主任扭脸一看，王队长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就问：“我说王队长，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了，这怎么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我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采用了正确的意见，进行了科学种田。”王队长仰起脸，理直气壮起来。
李主任一听，怪不得这两个人吵个没完，原来这里边有新的内容啊，他一招手，全体人员下车，重新走进试验田进行参观。
这一次参观当然是真相大白了，公社李主任虎着脸走出了试验田，来到王队长的面前，王队长把脸扭过去看庄稼。李主任也跟着转到了对面说，没脸见人了是不是？“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哇，王劳模、王样板、王大倔子，这种事情也是你干得出来的？”
王队长哪受过这样阴阳怪气的呛白，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陡地扬起脸来和李主任四目相对了，我干了哪种事情，见不得人吗？”
“试验田，试验田，只不过是把领导和专家的意见都放在一起，实事求是地实验种植不可以吗？我认为既是实验，有比较总比一刀切的好。”王队长一边说着，不但脸扬起来了，腰杆也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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